呼韩邪粗中有细,心知一定要当作一笔交易来办,收了礼,就得拍胸担保,事必有成,是强人所难。实际上是,事之成否,全系于石显之肯不肯全力以赴?为今之计,只要石显见情,其他都可不问。
&ldo;石中书,笑话,笑话!&rdo;他的机变亦很快,拍着石显的背说:&ldo;你我至交,脑袋都可以相共,何在乎身外之物?我是说笑话的,你千万不能认真。和亲成不成,是另外一件事。
即或不成,我还是感激你的。而况除了这件事以外,我要请你帮忙的地方还很多,几颗珠子算得了什么?你收下来赏人吧!&rdo;
这番话有些杂乱无章,但乱中有不乱之意在。石显是真心接纳,即或这一次事与愿违,以后也还可以补他的情。
想到这里,觉得如再推辞,就显得自己有了成见,不愿深交。或者以为和亲之事必不可行,因而节外生枝,生出其他无谓的误会。然则,于私于公,岂非两皆失策?
于是,他很诚恳地答说:&ldo;单于,我们有句成语,叫做&lso;恭敬不如从命&rso;。我觍颜拜受厚赐,只为来日方长,不争一时。&rdo;
这话可不大妙。不过话已说在前面,不能不做出很漂亮的样子,&ldo;原是,原是!&rdo;他说:&ldo;交朋友的日子长得很!&rdo;
&ldo;是!&rdo;石显凝神静思了一会,突然问说:&ldo;单于明日可得暇?&rdo;
呼韩邪无法回答,转脸问胡里图:&ldo;明天有什么事?&rdo;。
&ldo;明天,&rdo;胡里图想一想答说:&ldo;事情很多,总要到黄昏才有功夫。&rdo;
&ldo;那么,&rdo;石显又问:&ldo;晚上可有约会?&rdo;
&ldo;此刻还没有。&rdo;
&ldo;既无预约,我就占先了!&rdo;石显对呼韩邪说:&ldo;明日晚晌,奉屈单于小酌。&rdo;
&ldo;何必客气!&rdo;
&ldo;决非客套!&rdo;石显很郑重地说:&ldo;明天我想找两位达官,与单于见个面。&rdo;
&ldo;喔,&rdo;呼韩邪很有兴趣地问:&ldo;是哪两位?&rdo;
&ldo;一位是冯大鸿胪;一位是‐‐&rdo;石显姑且先空下来:&ldo;匡丞相。&rdo;
听说是丞相,呼韩邪自然重视。怕弄错了人,特意问一声:&ldo;可是凿壁偷光的匡丞相?&rdo;
&ldo;是!正是他。&rdo;
这匡衡字稚圭,籍隶东海郡,原是农家子,境况清苦。哪知匡衡生来好读书,白天下田,晚上才能用功,却又买不起蜡烛,因而在墙上凿个洞,借东邻富家的光读书。以后听说邑中有一家大户,藏书极富,便即登门自荐,愿为佣工,不计报酬,但愿得窥典籍。那家主人,大为感叹,允如所请。
匡衡多年苦学,终于成名。博闻强记,兼以口才过人,议论风生,由此得蒙先朝外戚大将军史高的赏识,荐为郎中。在仕途中扶摇直上,没有几年竟做到丞相。
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来应该大有作为。无奈匡衡学问虽好,能说不能行,所以大权旁落成了石显的工具。不过,由于少年苦学,有凿壁偷光的那段佳话,所以呼韩邪颇为敬重。听说石显邀他作伴饮宴,更觉兴奋,欣然乐从。
到了第二天下午,中书府热闹非凡。石显除了邀请匡衡与冯野王以外,又广延宾客,多征歌妓,香衣鬓影,舄履交错,几乎到了淳于髡所说的&ldo;一石亦醉&rdo;的那种境界。呼韩邪乐不可支,喝得酩酊大醉。当夜便宿在中书府,直到第二天近午时分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