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去闲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见人走了,顾识归靠着屏风缓缓坐下,他长舒一口气,唤留在疏香阁的鹤影给自己再找件干净的中衣。
他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极力克制着才忍住没有发抖。
是他,是他,居然是他。
和惠城有关的人居然都来了吗?
顾识归阖上眼,兵戈相交的声响又在耳畔响起,他看见长街尽头好似有个醉醺醺的身影,动歪西到地往前走,像是在寻什么东西。
别再向前了。别再向前了。别再向前了。
轰隆——
倒塌的声音把他震倒了,他借着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看清了门前的匾额,亦看清了满院的尸体。
*
春山位于京城的东南方向。
天气似乎有些回温,车厢内温暖得有些不像话。江栗玉闷得有些头晕,伸手撩开车帘,抬眼与骑着马的江去闲四目相对。
江栗玉一怔,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俯视而下,冲她勾了下唇角。
“听宫中有人叫你玉娘,孤刚回京不久,敢问其中缘由?”
江栗玉趴在车窗上,伸出手去抓路边擦肩而过的野草。
“我跟着我娘进宫,总得有个称呼,便玉娘玉娘的叫开了。”
具体谁是第一个叫的,她早就记不清了。
江去闲道:“那孤能唤你玉娘吗?”
野蛮生长的蒿草在手掌匆匆划过,留下阵轻微的瘙痒。
江栗玉低头:“皇兄唤我芃娘吧,我家里人都唤我芃娘。”
“芃娘。”
她抬起头,对上江去闲那双永远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豆大的泪水便从眼眶中滚落。
江栗玉别过头去,难为情道:“皇兄见笑了,只是许久没人这般喊我了。”
玉似的下巴忽被一只微凉的手捏住,江去闲略带几分强硬地将她的脸转过来,与他相对。
两个人离得极近,他的五官表情都被放大,江栗玉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时不时扑打在脸上。
江去闲眸色暗沉,零星散着几点星光。
他冰凉指腹一点一点拭去她脸颊眼角的泪水,最后停在她眉尾的那颗胭脂痣上。
江去闲微微俯身,在她耳边道:
“好妹妹,哭什么?以后皇兄天天这般叫你。”
江栗玉只觉得如芒在背,早间那股子湿淋淋的粘腻感又忽地袭来,四面八方地将她包裹住,缠得严严实实,透不过气。
厚重的车帘被风吹起,剐蹭着江栗玉的脸颊。
她揉了揉被捏过的下颚,看他刚才的反应,应该是信了她的话吧。
好好盯着她吧。只要相信了她的眼泪和柔弱,届时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都是她说了算。
视线又落在不远处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身上,她惆怅地叹一口气。刚才江去闲弯腰擦她的眼泪,那姿势跟玩杂耍一样,怎么就没摔死他。
一路便再无其他意外发生,只江去闲骑着马,前前后后递过来些野果点心给她垫腹。
约莫一个时辰后,方到春山山脚下。
江去闲自然地伸出手将她扶下,“芃娘,一路辛苦,先去吃些喝些东西再上山。”
两个人抬脚朝山脚下的一座装潢朴素的茶楼走去。
随便点了两壶茶,又要了些点心果子,两人便在楼上的包厢中对坐不言。
正月末的春山,尚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