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力一笑,又作出副无谓模样,点头道:“诚然也是这个道理,我再努力想想,指不定就能忆起什么。”
听了我这话,我爹将茶搁在桌前,沉吟一番又叮嘱道:“我虽不知你现在心里在琢磨着什么,然而我也得提醒你一句,你失踪那两年恩情,你需得记着,可你出生这二十多年与其他人情谊,你也需得记着。你装糊涂也罢,琢磨些小九九也罢,可得三思了再后行。”
我竖着耳朵听着,他一说完,我连忙点头。
我爹再看我一眼,又叹了声,背着手朝门口走去。
可还未等我吁一口气,我爹忽然又自门口回过身,淡淡道:“有这么一个叫做柳遇姑娘,你知道?”
我心里一抖,嘴角微笑就要挂不住,又点头道:“知道知道,临简发妻嘛。她墓我还去瞧过。”语毕,我又忙扯过被衾,再朝我爹一笑,勉力道:“便是、便是他从前有过妻房,我也不曾在意。反正我、反正我……”
我还未“反正”出个所以然,我爹便没了性子再听我说下去,摇了摇头,他便出了门。
我独自坐在床榻上发了会儿呆,躺下后脑子里昏沉沉。
那日我在师府,问过英景轩“万世流芳茶”和“一生情醉酒”一事后,心里便隐隐觉出什么。自此后夜里,每每有梦境涌来,虽是零碎,但却比以往清晰几分。
这夜入梦有十里绵绵清柳,柳树下,我好奇地看着青衣公子,他一手拿着桂花酿,一手拎着一只手掌大灰猫递给我,问:“你连名字都没有么?”
那灰猫仅有数日大,躺在我怀里,连眼睛都睁不开。
我又惊又喜,逗弄了好半晌小猫,这才讪讪道:“从前事情我忘了,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儿。我觉着这处景致挺好,日后你就唤我柳遇吧。”
柳遇,柳下相遇。
这个梦做得我很是怅然。梦中场景清晰得好似一言一语就响在耳畔,以至于我第二日清晨醒来,仍觉十分疲懒,不愿起身。
我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又欲再睡个回笼觉。
我爹说对。
我素来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人。我觉得,既然我能在朝堂上,装三年多糊涂,如今在景枫面前,再装一阵子糊涂也不为过。
我虽没忆起从前事,但我大致晓得,景枫为何不跟我提及我就是柳遇。
五年前北荒之战,与如今朝廷纷争有诸多瓜葛。一场争战下来,我是为数不多幸存者。倘若曝露是我是柳遇身份,势必我又会被卷入朝廷党争之中。
我迷迷瞪瞪地又睡了一阵。
恍惚间,好似身在尚书府,又好似身在一间青竹精舍。
温温凉凉手在我额头一探,梦里人声音好像浸在水里:“好好儿,怎么烧起来了呢?”
我想答他来着,可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