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拉起她:『那边有争战,随吾一观。』大神所说的『那边』,其实是指万里之外,那儿是座偏僻的山林,少有人踪,此时上空狂风大作,云中数名神将各执武器,柔和的金光将一名绿袍妖将困在阵内,全力围攻。那妖将已是力竭,难以支撑,眼看就要现出原形,情急之下他忽然望见对面的人,顿时想也不想便高声叫道:『求魔帝搭救!』魔神略一思索道:『甫三山。』田真本不愿再让他插手任何事,可是听到这名字,她又将劝阻的话吞了回去,苦笑,甫三山乃是妖界五王之一,妖皇的亲弟弟,救了也没有坏处。此番硬着头皮求救,甫三山自己也没有把握。摩、妖原属同脉,不过这位魔帝极为特殊,听说皇兄曾经在他手下吃亏,他断没有救自己的道理。可若真落到神界手里,麻烦就大了,皇兄虽看重自己,但妖界王族素来有个规矩,落入敌手多会自裁,以免成为人质。眼下情势危急,左右死路一条,不如拼着面皮试试,或许还有希望。果不其然,听到『魔帝』二字,几名神将皆面色大便,同时撤阵望过来,看清之后更是再也动不得,不知该逃还是该留。甫三山趁机脱身出阵,暗道侥幸,想他虽未出手,自己却的确是因他获救,加上知道这尊神得罪不起,连忙上来道谢。魔神问:『无恙否?』当初妖皇受辱也就几个亲随知道,事关妖皇脸面,哪敢外传,就连甫三山这个亲弟弟也只略有耳闻,此刻见他待自己还算客气,甫三山暗暗疑惑,忙赔笑道:『小王技不如人,让魔帝见笑,此番大恩,小王自当铭记,来日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定然效劳。』魔神道:『魔、妖同出一脉,吾看妖皇之面,无须客气。』甫三山也不敢多留,奉承两句便告辞离去。田真想了想,低声问:『陛下是想借这件事向妖皇道歉吗?他生性记仇,恐怕未必会领情吧。』『吾无须道歉,他也不会接受。』魔神道:『但魔、妖两界将来必须合作,他需要一个友好的理由。』田真不解地问:『陛下不是说跟他合作没有好处吗?』『吾自由道理。』魔神没有多解释,转向几名吓呆的神将,双眸微眯,『对付妖界小王,以多胜少,无能的凡神。』无能不是错,你思想品德又不及格了,田真迅速抱住他的手臂:『陛下,你做什么?』魔神看她一眼,不语。『表弟,何必动怒。』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田真愣了。不知何时,云中已站了个人,白衣广袖。魔神缓缓道:『你是怕吾伤了他吗?』杀气渐浓,袖底藏招,田真此刻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待要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朝华君看看田真,道:『表弟,她本是我宫中的人,若能网开一面……』『王在说什么?』田真诧异。魔神挥开她:『想回神界吗?』田真上前两步去追,哪里还有人影!『小凰儿。』一只手拉住她。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误会,田真倒没怎么担心,此神脾气发过,应该很快就能想明白的,她转回看着朝华君,冷冷道:『你故意的。』朝华君没有否认。『龙女已经送还,如果你还想劝我回神界,那不必了。』『你的维护,我很高兴。』田真抽回手道:『身为弱者,本能地不喜欢杀戮,更不想看到毫无理由的杀戮,换成别人我一样会救,并不是因为你。』『你虽叛离,我却不曾想过害你。』朝华君的语气也不复平静,『凰儿,当初我待你好的确有缘故,才会让你误会至此,但那些事也绝非全是假,难道你我一定要这样?你为何如此固执?』田真没说什么,举步要走。『随我回神界。』朝华君不容分说地扣住她的手,两人化作金光消失。神的智慧天河长桥,殿宇宫墙,侍卫天官,久违的天庭,景物没有太多变化,可是比起第一次来时,心情已经大不同。没有叫文犀的小兵,没有狠毒的恒月姬,朋友和敌人的消失,提醒着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切都成为过去了。房间陈设精致,双重银粉色帐幔被银钩撩起,顶上垂落着整齐的流苏结,另坠着许多明珠之类的装饰。窗外阳光高照,轻风吹拂,缥缈乐声入耳,然而周围的空气始终令人感觉沉闷,极为压抑,反不及虚天的夜色令人舒畅。戴罪之身,神帝没有立即处置,自然是有原因的。听见脚步声,田真复又闭目。侍女奉上茶饭,朝华君示意她们退下,亲自取了小半碗粥至床前,扶起她,轻声道:『想你该饿了,这是你爱吃的银虾粥。』路上他说得任何话,图真都不予理会,但有件事说也奇怪,她的体质分明是神族中最劣等的那类,往常每天都要吃些东西补充能量,这次饿了好几天,精神居然还不差。她睁开眼,淡淡道:『我有手。』朝华君并不生气,拿小银匙轻轻舀了些送至她唇边。田真侧脸道:『粥是不错,可惜人不对,也就没了胃口。』朝华君道:『你又赌气。』『跟你赌气有用?我不是什么出身高贵的神女,好手好脚没那么娇气,要你堂堂神王亲自伺候,吃饭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田真从他怀里离开,伸手取过粥吃光,将碗送还,随口问,『打算怎么处置我,软禁一辈子吗?』朝华君接过空碗放到桌上,回来坐在她身旁:『凰儿,他的力量难容于六界,我身为神王,许多事必须为神界着想。』田真道:『如果我没记错,他对羽族多次留情,纵然恩将仇报,你也要对付他?』朝华君道:『他的回归是天意,你如何就补体谅我半点?』田真反问:『把我带回来,是你的主意,还是神帝的主意?』『无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朝华君站起身道,『你且安心跟着我,别的将来再说,不要随便乱走。』待他离开,田真迅速起身下床,她也不怕做恶人,就所有进来的侍女全赶出去,然后独自坐在桌旁寻思‐‐直觉告诉她,朝华君突然这么做,目的肯定不那么单纯,魔神功体有损的事除了奂天女和自己没人知道,难道他们已经在怀疑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想办法离开,田真望望屏风,天庭把守何等严密,单凭自己根本没办法出去。正在懊恼,屏风外有了动静。『小凤凰。』『仙帝陛下。』关河月微令侍卫退下,独自走了进来。连他也来了天庭,事情更不简单了,田真心头一跳,直接问道:『关河月微,你也打算拿我做筹码?』关河月微没有正面回答:『他是先天之神,纵然我不插手,别人也不会安心。』『别人是别人,他并没有侵犯仙界的意思,仙界一定要参与?』明知没有希望,田真还是说出口了,『文犀,我只求你这一次。』关河月微沉默半晌,微笑道:『我是文犀,也是关河月微,仙界的大事并非全由我做主,你放心,事情一过他们就会放了你。』好似有一盆雪水当头浇下,田真全身冰冷:『你们打算带我去哪里?』『优婆山。』『敢激怒他,你们很有把握?』关河月微道:『纵使他失去一半功体,我们也仅有一半把握。』最坏的猜测被证实,田真镇定地踱了两步,忽然问:『是德音龙女跟你们说的?』关河月微点头:『你不该放她回来。』当时奂天女离开,为了警告自己,所以说出魔神功体有损的事,龙女在旁边,自然也听见了这番谈话,田真后悔莫及,冷笑道:『是我糊涂,下次我会注意,不再留活口。』她重新坐下,摆弄着桌子上的茶杯:『只凭这么一个不确定的消息,你们就决定孤注一掷,不怕两界因此覆灭?』关河月微道:『我们的时间不多,这是唯一的机会。』田真挑眉道:『要是这个消息有假呢?』关河月微很平静:『这原本就是场赌局。』『无论是放龙女,还是救你,我都没指望过报答。』见他尴尬,田真忍不住笑了,『放心,我不让你为难,只是希望你闲了能常来带我出门走走,我不喜欢被关在房间里,也不想求朝华君。』关河月微松了口气:『小凤凰。。。』『你不用内疚,我不吃这套。』田真站起身,主动拉他:『走吧。』大约是这次闹得太僵,接下来的几天朝华君都没有出现,但田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既然求人没用,她索性不再提起,关山月微见状也就安了心,不时带她去花园里散布解闷,反正天庭守卫无数,不怕她逃走。对于她的反应,朝华君等虽觉异常,暗中查探却无任何发现。就这样,田真白天四处游玩,晚上照常睡觉,直到第五日半夜,她忽然被几名侍女『请』了起来,送出城门。长桥对面,一辆车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