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知道父亲的那番话早已决定了自家以后的路,从避到不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之前一定经过了十分艰难的思虑抉择。对方要利用藩王府刺杀建平侯府这件事,涉及皇族乃至朝局斗争,弄不好就是血雨腥风,父亲的态度很明确——可以顺应对方的意思,但却不会主动参与其中。
至于说不忍手足相残,不过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个托词。
到了现在,姜照已经确定吴长明背后是四皇子,建平侯府算是和唐国公府朱家的三皇子一系彻底站在了对立面上。
既然站在了对立面上,有些事就得随之改一改了。
……
腊月很快过去,春节到来,冬意消退。
到了正月底的时候,姜照院子墙根的几株山薇已然吐了新芽,嫩嫩的小花苞顶在枝头上,迎着暖阳随风轻摆。
“今年春天来得晚了些啊,每年这时候花都开了,这才打花骨朵。”杜嬷嬷坐在廊下教白鹤用针线,眯着眼睛看花。
姜照也坐在廊下,看丫鬟们走来走去做家务,手里捧着一杯清茶。这是她难得的轻松时刻。之前忙碌了一个来月,连新年几日都没休息,到现在才刚刚把手下的局面调整理顺。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她准备休息一阵子,然后再继续筹谋别的。
前院却来了传话的小丫头,“四姑娘,北宅来了人,老夫人召您过去。”
夷则笑骂那丫头:“话都传不清楚!北宅谁来了,有什么事?”
小丫头道:“是个我不认识的婆子,好像是来送信的,老夫人叫老爷太太和四姑娘都过去呢。不过派我来的翠翘姐姐脸色没变化,四姑娘别着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夷则道:“这还差不多,像是个传话的。”顺手赏了小丫头几个跑腿钱。
姜照笑着站起来,把杯子递给丫鬟,稍微整理一下衣衫就带人往祖母房中去。她昨日就接到北宅二房王氏的消息了,说大夫人贺氏怕是过不去这两日,大概是那边派人来知会一声吧。两边再交恶,该走的礼节北宅还在延续,维持所谓的脸面,小事一桩,去看看就是。
果然,到了祖母房里,廊下站着一个脸生的婆子,看衣衫是北宅的,但料子很粗陋,想也不是北宅得脸的。现在往侯府来是个危险差事,那边的仆役们避之不及。
姜照路过时随口问她:“你来什么事?”
那婆子正出神,冷不丁听见声音,抬眼一看认出是姜照,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口中回话还有点结巴,“四、四姑……请四姑娘安!奴婢……奉命来给二老太太送信,我们大夫人不、不行了,郎中说最多过不去今天午时……”
意料之中的事,姜照懒得再听啰嗦,径直进了屋,身后那婆子身子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倒让姜照非常奇怪。她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怎地婆子吓成这样?难道天生胆小?
她却不知道,因为刺客那晚的惨叫声,侯府里下人都已经非常怕她了。事情隐约传到外面,再被人胡乱猜测、添油加醋一番,现在外头人早把建平侯府四小姐当成了洪水猛兽,说她是个煞星。
姜老夫人找儿孙们却不是重要事,只告诫大家说:“北边送信来说贺氏不成了,咱们早已和他们断了关系,明面上的礼节也不用做,你们谁都不要去走动。”
姜骅点头:“儿子明白。”
程氏跟着道:“这段日子我会约束下人,不让谁沾染那边。”
婚丧嫁娶等大事不参与,那就是彻底和这家断了来往,彻底地绝交。姜老夫人的态度,也正是姜骅父女两个商定的态度。既然开始了,那就清除彻底,不要掺杂不清。
于是,当日下午,北宅传出主母贺氏病亡的消息,前去吊唁的人家不多,都避着官路不顺的姜驷,但凭着不多的吊丧人,姜家两府真正绝交的事实也传播开去。从老夫人寿宴起对此事抱有怀疑或观望态度的,到了现在也知道,两边是水火不容了。
因为姜驷在京中失势,也有那不知情的人议论建平侯府落井下石,但旁人的流言动不了姜照一家的心境,她们根本就没把外界的口舌当回事。
让姜照意外的是北宅的二房王氏,竟然在这个时候,说服丈夫携家带口脱离了北宅。
他们一家在城南靠近建平侯府的地方赁了一处小院居住,看那搬家的速度,显然是暗中计划有一段时日了,趁着北宅混乱的当口一下子溜了出来。搬家当日晚上,住处还没收拾好,王氏就领着丈夫前来拜见姜老夫人,带了一些礼物,说是来探望长辈身体。
春节时两边都没走动,这时候来,显然对方是在表明立场——他们虽是北宅的,可从此以后就和南宅一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