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离……朱离……」
泉水温热,岩石间更是俨如蒸笼。朱离躲进里面,没多久就感觉头晕目眩,此时听见摩诃的呼唤,便以为他已离开了温泉,于是晃悠悠地游了出来--冷不丁地正撞在了摩诃腿上。
「你在这里……」摩诃急忙俯身跪进水里,想要将鲤鱼圈进掌中。
朱离这一撞多少恢复了些清醒,但待他看清楚眼前的巨大事物之后,却立刻又拍起狂浪,溅了摩诃一头一脸。
「朱离……」摩诃很有些委屈地退后一步,隐到岩石后面。
有谁是在洗澡的时候还穿戴齐整的啊。
可朱离依旧沉浸在自己所见到的「骇人」光景之中,金尾一甩,猛地钻回了罅隙里。
日子一晃,又是三年。
春华秋实匆匆而过,殷山上很快又降下橤橤梨雪,落在黄泉谷底的腊梅枝头,也落在摩诃自废墟中重新搭建的糙庐上。
三年的时间里,男人一点点清理着这片荒芜的谷底。逐渐还原出了世外桃源应有的面目。
为了防止野兽进出,整片谷地四周都插上了竹篾做的篱笆。温泉边栽种着四季花卉,立着腊梅与桂树。水边的小凉亭也被修葺一新,不仅在柱间挂上了防风的竹帘,地面上也挖出类似曲水流觞式的沟渠--为的正是能让朱离游进亭子里避风。
历经三年,摩诃居住的糙庐也已有了很大的改观。不仅加厚了墙壁与屋顶,屋内的桌椅器物也不再缺乏。
虽然不复于空门之中,但食素的习惯不变。摩诃在屋后辟了一片田地,自给自足。除去每日的劳作、修护之外,他便将剩下的时间花在了温泉边。
虽然朱离每日都必须入定修炼至少四个时辰,结束后又往往是精疲力竭,不愿说话。摩诃也从不计较,似乎只要坐在水边,静静地看着那尾金色的鱼影就已是满足。
似乎也觉察到了来自水外的这份心情,朱离并没有径直去石窝里休息,而是悠悠地游到摩诃面前。
「明日开始我要去山洞闭关,等我进入山洞之后,请你用木板将洞口封死。」
他对他这样吩咐道。
「你要闭关?」摩诃讶异道,「需要多少时间?」
朱离道:「长短不定。」
摩诃急道:「这怎么行?我若把洞口封上了,你怎么出来?大约告诉我一个时间,至少可以时时留意着,好救你出来。」
「啰嗦。」朱离摇了摇尾巴,「我让你做,你做便是。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我的事,自有自己负责。」
他这一番话,顿时将气氛压至冰点。摩诃知他别扭不改,于是叹道:「事到如今,你我之间真需要分出个彼此么?过去之事,若逝水无痕。如今为你,我已脱离空门,盼只盼有朝一日能与你结庐双修。这四年多的时间我们朝夕相对,难道尚不足以改变些什么?」
听了他的话,朱离陷入沉默。过了一会才又问道:「如果我这一辈子都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办?」
「如今我已经满足。」摩诃释然道,「只要守住彼此,便有了希望。纵使这个希望必须要到下辈子,下下辈子才能实现,我也会义无反顾地等下去。」
话音刚落,泉面上翻出几圈波澜。朱离转眼已游出岸边一丈有余,只留下飘渺余音在水面回荡:「你不需要这么悲观。也依旧不必替我守门。倒是该趁着时间把那糙庐的墙壁加厚一些,我可不比你这血热的;还有,去镇上替我准备几身干净衣物,再找些好木头做张轮椅。否则就算我出关都不会再理睬你……」
摩诃怔了一怔,似乎难以消化这话中的深意,直到大半晌后才失笑出声,却又怕自己的剧烈反应唐突到水中之鱼,于是连忙起身整了整衣袍,往谷外的小镇上采办购置去了。
今年冬夜,糙庐中终不至于寒冷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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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掌,三个番外放送完毕,阿弥陀佛,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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