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说着,长屋外突然一阵风过,竟传来阵阵衣袂摩挲的声音。
小季慌忙放开常留瑟,指尖劲气弹开屋门,正看见垂丝君一身水色长袍,负了手立在眼前。
常留瑟听见响动,也睁了眼,待看清楚来人后反而情愿自己没生眼睛。
倒是小季狠狠拍了一记他的背心,推了出门,又轻声道:「先入者为主尔,真正便宜你了。」
蛇性最y,季子桑的脾性,垂丝君怎会不知,凡看得落眼的都要尝一口。常留瑟何等精致的人,自然不得幸免。
之所以造成今夜这个状况,也正是因为垂丝君一时的退缩,送羊入了虎口。
他看见衣杉不整的常留瑟被推过来,胸间突然觉得酸涩,也不再与小季打招呼,只揽了青年的肩头离开。
常留瑟由垂丝君领回了客栈,沐浴更衣用早膳,一道上都在琢磨小季说的那句「先入为主」,他觉得意有所指,左思右想却说不出所以然,一道辗转反侧后昏沉起来,丝毫不察垂丝君立在门外,直到他入睡方才离开。
这天该是去义庄的最后一夜。
常留瑟虽有些犹豫,却并不愿拂了垂丝君的念想,只是在黄昏时故意磨蹭着,专等垂丝君松口,好免了他这趟行程。
然而垂丝君到最后也没有看出他的心意,只写了张字条让他一并带去,青年好奇地偷看了纸条的内容,不过是一行小楷:兹欠季子桑雪域千年天虫三尾,年内补齐,立此存证。
他想不明白这话的用意,直提心吊胆地进了义庄,小季却不在里面,特到后半夜才见他踏月色而归,手里拿了个血淋淋包袱,正经打开却是一块石头。
常留瑟见了小季,便递了纸条。
小季看了笑道:「他这是给你讨保来的。拉不下面子拜托,便拿天虫来说话,倒是他的作风。」
常留瑟听了他的话,心中怦然一动,小季收了字条,又讪笑:「你且别得意,他宁可讨保,也要让你再来学,就代表着你不如这罐药汁,更不如那药汁要灌的尸。」
顿了顿,他又主动贴上来问:「你想不想知道垂丝君要给谁防腐?」
常留瑟努力想想,苦叹一口气,终是摇头道:「你既这样问了,答案恐怕也就跟我想的一样。」
小季见不得他叹气,拉他到桌边将手按在都块石头上,阴阴地说道:「我且帮你一个大忙,当作昨日唐突的赔罪。」
常留瑟乍触到那块石头,手心突跳了一记,这石头表面温热,又有点挣扎,竟似乎是活物。
小季见他惊惶,得意地笑起来:「这是兽心石,只出在城外摩尼寺崖壁上,一半是活人来的,自然有热气儿,割下来还会流血。」
常留瑟听不懂什么寿星不寿星,摩尼寺倒隐约还有些印象,他看着小季将石头放在桌上,略刮掉些青苔与泥痕,用银指套切下指甲大小的一块,那血水立刻冒出来,小季拿布擦了,取来一个瓷瓶将石头扔进去,转眼又利索地封了口,递给常留瑟。
「这药半年后起效,只一滴,就能化去你一日的功力,若不希望与那尸陀林主较量,就靠这个拖延时日。但切不可一次服食十滴以上。」
常留瑟呆问道:「我为何不能与尸陀林主较量?」
小季剐了他一眼:「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傻了呢?垂丝君报了仇,你凭什么留在他身边?」
常留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半晌之后闷闷地收了药瓶。
小季笑道:「这就对了。」
常留瑟又问他:「你为何要帮我至此?」
小季替他收拾了皮管与球囊,媚笑道:「因为我喜欢你,也喜欢垂丝君,但不待见那个人。」
常留瑟不信,嗤笑道:「你口口声声喜砍我,又哪有将自己喜欢的人凑做一对的。」
小季立刻顺着竹竿往上爬:「所以,你终该明白我心里头的苦了吧?」
「不明白,一辈子不明白。」
常留瑟平日里就是玩惯了这一套的,自然不为所动,正想着如何狠狠设计回去,却听小季突然变了口风,一派严肃道:「今日所学已成,我便将这些器具并那罐药汁交与你回去。」
说着,却拿手指了指屋项。
常留瑟明白屋顶有人,也高声和了,把小瓶儿藏到怀里,又伸手将器具接过。
虽是做戏,却也有一番如释重负的感觉。
小季依旧推着他的背送他出门,手指却在他身后反反复复地比划。
常留瑟留心猜了,却又是那「先入为主」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