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离开的头三天,我几乎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奉命留下来照顾我的丹巴急得团团转,却想不出法子来。后来倒是我自己,饿得实在不行,脑子就开了窍。开始正常吃饭,正常睡觉。而到今天,仓央嘉措已经走了整整半个月了。
只知道是真正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可这半个月究竟怎么过来的,却已经记不清楚了。当时感觉到仓央嘉措的决定,心里没有半点儿伤心,可都是满满的无奈。
一来,太过安逸的日子容易让人失去警觉,毕竟居安思危的能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再者,既然□□大师多次邀请,又没有刻意强调是他自己的意思,想必第巴并不知情。何况□□大师是得道高僧,品行端正,应该不会连通第巴来设计我的吧?
大概就是出于这两点的考虑,仓央嘉措才决定动身去日喀则学经。事实证明,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起码在这两星期里是。
扎西平措和阿旺仁钦先后都离开了,丹巴又是出家人,其余的侍僧和守卫我又不认识,本以为这段时间我是找不到人说话的。没想到仓央嘉措离开的当天,丹巴就把多吉领到了我面前。多时不见,他竟穿着俗服,头发也长长了很多。
我心下奇怪,一问才知道,多吉的祖上本是汉人,阿爸阿妈在西藏待了好几年,终是安土重迁,如今又决定回汉地去经商。如此一来,索性就让多吉还了俗。
已经不是佛门弟子,多吉见到我,倒是比当初多了两分亲热。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跟仓央嘉措的关系,但在他眼里,我依旧是那个能教他汉字的阿佳拉。也幸亏仓央嘉措想得周到,不然我一个人闷在甘丹颇章,估计真得就只能跟空气说话了。
唉,说来真是郁闷。古代也没有什么先进的通讯工具,不然能给大师发个短信什么的也好啊。最好,还能让大师发张自拍照过来给我解解相思。想着想着,我不由笑了起来,刚想伸手去掏怀里的玛尼轮……
“阿佳拉——”一个清脆的声音蓦地将我拉回了思绪。抬头往门外望去,多吉正兴冲冲地朝我跑来。“你练完字了?”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以前碍于身份不能摸,现下不禁多揉了两下。
“恩。都写完了。对了,刚才丹巴哥哥给了我这个。”他在怀里摸了一阵,然后掏出一个黄皮子信封,“他让我交给阿佳拉。”
“信?”我一愣,心下不由多了两分惊喜,“是上师写来的?”多吉不太确定地点点头,“应该是的吧,说是扎什伦布寺来的。”
我急忙拆了开来,字迹是仓央嘉措的没错,篇幅不长,只是,为什么都是藏文啊。明知道我看不懂,他又不是不会汉字,这和尚,有时候真是讨人厌的。
“外头风很大,多吉帮阿佳拉把窗子关了吧。”说着他便转身去合窗。我一门心思全扑在了信上,也就随他了。可研读了半天儿,还是发现串不成句。藏文本来就歪歪扭扭的,仓央嘉措写得又草,我是怎么猜都猜不出。一直以为学语言练好口语就行,如今发现真是大大地错了。一涉及到书面,尤其是手书,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文盲。
“多吉啊,还是你来帮我看看吧,这都写了些什么啊?”实在没辙,我一脸狐疑地拉了多吉过来。多吉接过信纸,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怎么了啊?”我不由着急了起来。“阿佳拉,这个信是上师写给我的。”我一听,顿时失落了起来,可当着多吉的面也不好抱怨什么,“那你看看,他都写了什么啊。”
多吉点点头,对着仓央嘉措的狂草一阵发懵后说道,“上师要我转告阿佳拉,他再过三日就回哲蚌寺来了。”
“真的?!”我顿时欣喜若狂,“那他有没有说其他的?”
“有的。”多吉顿了一下,“上师还说,他知道阿佳拉看不懂藏文又不肯好好学,所以直接写给了我。他还说要阿佳拉多看点书,不要成天发呆。”我一听,顿时感觉酸溜溜的,虽然这个人在信里还要瞧不起我,可是不得不承认,对他的思念,从来就没淡过。
“阿佳拉?”多吉见我神情愣愣的,不禁探头张望了过来。“啊?”我一愣,立马回过了神,“就这些了啊?”
“恩,上师写得不多。”多吉将信纸工整地叠好,然后递还给了我,“阿佳拉,多吉想出去走走了。”我捏了捏信纸,笑着拍拍他的肩,“恩,那你快去吧。自己小心一点,等下回来一起吃晚饭。”
“好的,我知道了。”多吉吸了吸脸蛋,一溜烟儿似地跑了出来。虽然也修行了几年,但他到底是小孩子天性,每天傍晚都得出去溜达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