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牧民打扮的信徒正匍匐着给他磕了个头,然后虔诚地弯着腰站立了起来。仓央嘉措伸手为他摸顶赐福。看他还安全地待在这儿,我的心不由松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电感应,久久地凝视着他,仓央嘉措竟有所觉地抬起了头。一触及他的视线,鼻子就莫名酸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人前就是装得再倔,可一看到他,所有的委屈都会涌上来。
远远地对视却无法倾诉,又害怕被别人看出端倪,我索性先一步别开了视线。余光感觉仓央嘉措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低下头为下一个信徒摸顶赐福。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我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头好像越来越晕了,似乎没有转好的趋势。我低着头,费力地抬起不着力的脚,大概地看了看周围,就决定到边上的廊柱旁去靠会儿。
可身体像是被抽干了似的,浑身不舒服,以我现在的状态,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怎么也撑不到拉让的。只希望法会能快点结束,这样仓央嘉措就能把我带回去了。
好难受,脚下蓦地一软,我差点栽倒下去,咬了咬牙才勉强稳住身子。抬眼看向仓央嘉措,他正低头摸顶。还好没往这个方向看,不然他肯定能察觉我的异样。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什么来,那他这牌子也离倒塌不远了。
视线转向人群,我不太在意地扫了一圈儿,可触到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时却猛地顿住了。拉藏?!他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我定了定神,望住他唇边的那抹意味不明的笑。转眼看向仓央嘉措,他正皱眉望着我,看样子已经察觉出了我的异常。
视线眯瞪地盯着那黑压压的人群,我不禁苦笑了起来。以为自己已经很忍气吞声了,可想不到还是钻了拉藏的套子。想拔腿就跑,可身上已经半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目光紧紧地盯住那还有几步之遥的廊柱,我狠着心咬了下唇,痛觉总算让我清醒了一些。
可才走了一步,身子却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肩上一痛,脚下顿时完全吃不住力了,我一下跌倒在了地上。抬眼看向将我撞倒的人,是个个头高高的男人,面上的阴鸷一闪而过,头也不回地就这么走了。我不禁苦笑,看来今天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呀——”周围的藏民见我摔倒在地上,顿时惊叫了起来。“阿妹,你怎么样?”旁边一个农区打扮的大婶儿拿手搭住我的肩膀,一脸关切地看过来。
“我头好晕,站不起来……”胸口忽然一阵闷堵,我不由地加重了呼吸。大婶儿见我如此,急忙地伸手要来扶我。
“慢着。”一个冰冷不带温度的声音响了起来,音调不高,却彷如一柄无形的尖儿刀,将重重的人群一穿而过。周围顿时一静,日光带来的热力浓稠地贴浮着空气流动。
我捂着胸口,目光落在地上。照在头顶的阳光火辣辣的,身上的感官像是被全数抽走了似的。直到那一尘不染的藏靴停在眼前,我才慢慢地对周围的事物有了知觉。
费力地抬起头,拉藏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底像是有层浮冰冻结着。虽然从未看过他这样的眼神,但我能感觉的出来,眼前儿的这个才是真实的他。
已没有力气去惊讶或者猜测什么,我转开了视线,担心地去找仓央嘉措的目光。眼睑中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那个绛红色的身影。他似乎正朝我这个方向望来,眉心紧紧地蹙着,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我一下挺直了脊背。
“你好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拉藏半蹲下来,皱着眉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我清楚地看入他的眼底,漠然,决绝,冷酷……所有的情绪平滑得恍如冬日河流的冰面,没有一丝波澜。
心底暗自冷笑,怪不得一直斗不过他,总被他轻易地牵引着情绪,而我却从未影响到他……是笃定了我没能力对你构成威胁,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展现那不为人知的的一面?胸口痛得愈发厉害了,我轻咳一声儿,面无表情地别开了眼。
“啊——我想起来了。”拉藏的唇边忽然浮起了凛冽的笑意,他悠然地站起身,提高了音调,“你是那天街上,上师舍命保护的女子,对么?”他紧紧地盯住了我,眼底的寒意更甚。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临近的藏民小声地交头接耳着,站得远些的则直接指指点点了起来。
“诶,是她啊,原来是她……”
“那天碰巧我也在呢,活佛好像是很紧张她。”
一连串儿小声的嘀咕传入我的耳里,可我已经没有半点儿力气去理会,转动视线扫向拉藏,我同样回以冰冷的眼神。拉藏无动于衷地任我盯着,掀了下嘴角儿又缓缓说道,“上师金屋藏娇,你在哲蚌寺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