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出去,直到看不到影子了,才大字型地躺回了床上。望着天花板繁复的花纹,呆了一会儿才完全地清醒了过来。一坐起身子,就看到床尾放了套新的袍子,展开来打量了一番,正好是我的尺寸。
刚换好了衣服,那个叫丹巴的侍僧就送了一盒点心进来。我吃了几口,忽然抬起头来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他低着头答道。我一愣,放下糕点,又拿手抹了抹嘴,“上师回来了,你告诉他一下,我回拉让了。”说完没等他回应就径自跑了出去。
一口气下了七楼,又跑了好几个长台阶,身子竟没有往日的疲乏。直到走到拉让门口了,步子不知怎的就停了下来。距离那间屋子几步之遥,我犹豫着走了过去,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我闭了闭眼,“扣扣”地敲了下去。
“支呀”一声,门被打了开来,扎西平措隐隐泛白的脸顿时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的心一紧,刚伸出手,他却看也不看我地直接擦着我的肩膀绕了过去。
我木讷地盯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只觉得胸口那缓缓跳动的心脏陀螺似地被狠狠抽了两鞭子……暗暗深吸了口气,试着调整了下心情,我转身尾随着扎西平措的背影。知道他现在根本不想见到我,可我很担心他,左右一权衡,还是决定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走了一路又长又陡的石阶子,日光不烈,我却憋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儿。怕被扎西平措看见,惹他越发心烦,我只能躲躲闪闪地注意着他的动作和目光。
蓦地,面前的身影停了下来,扎西平措往后一瞥,声音里带着怒气,“出来!”
我咽了口干唾沫,步履小心地从灰白的墙后绕了出来。咬了咬唇,我一脸歉疚地看住了扎西平措,“对不起……”
“闭嘴!”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侧了下头,却没有看我,“别再跟着我!”
我不应也不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他顿了一下,随即迈了步子往前走。我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扎西平措也只是按着常速走。
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可却不是真得厌恶我。否则以他的身手,绝对可以毫不费力地甩开我。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就像撒了一层盐巴似的,隐隐作痛。不是害怕他的不原谅,而是知道,纵使自己受了伤,他也不会怪我分毫的。
脚下一顿,我怔怔地望住他挺拔修长的背影,两行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我对他的愧疚,注定是要背负一生了吧……
第30章痛心
哲蚌寺狭小的街道里,微弱的灯光摇曳晃动。清冷的夜风吹响两旁店铺的招牌旗,肆意扑动着窗顶上色泽浓烈的香布。
我拉回视线,目光落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泛黄的暖光透过狭小的窗子,将窗棂映照出虬曲弯折的黑影。一阵冷风吹来,我忍不住一个激灵。伸手圈紧了身子,往粗糙的墙边儿缩了缩,无奈格桑酒馆外根本没有挡风的地方,不论缩到哪儿都是一样得冻人。
扎西平措已经在酒馆里坐了一天了,而我,也在这门口搪了一整天的风。知道他情绪还没平静,可我又不敢进去,只能在门外干等,偶尔目光飘进去,每次他都是白酒一碗接着一碗地猛喝。虽然知道他酒量不错,可这样玩了命地喝,任谁都吃不消啊。
“唉——”我轻叹了口气,缩紧袍子,坐了那么久,可青石板仍是冰冷的。好在这个时候,酒馆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路上行人也不多,我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席地坐着。
热情的老板娘旺姆又走了出来,她见我瑟缩着身子,一脸不忍心地蹲了下来,“阿妹啊,进去跟你相公认个错吧。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的劝慰了,可就是外面变成了冰窖,我也不想进去。好像只有缩头乌龟似地蹲在这儿,才能减轻内心的负罪感。
旺姆一直以为我们是小两口吵架,我懒得解释,可一向热心的她硬是要拉我进去。
“不不不,他脾气大,我万万不敢贸然进去啊……”我被拖着拽着,两手死死地抓住门框。旺姆见我这副样子,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我开店那么久了,还真没见过你这么怕相公的。”
我尴尬地扯了下嘴角儿,又对着她叹了口气,“老板娘,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这次我犯的错太大了,他肯定不会原谅我的。”
“你犯了什么错?这么不容原谅?”旺姆一脸惊讶地探了过来。
扎西平措闻声侧了下头,眼神冰冷地扫了我一眼。我的心一凛,拔腿就往门外跑,几步靠到了墙边儿,这才敢缓缓地滑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