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门前站定,我边四处张望,边从怀里掏出纸片儿,眼风儿扫了一圈确定没人后,猛地把纸片扔了下去。为了不让风吹走,我伸脚踢了踢,把纸片往门缝里弄了一些。“扣扣”我迅速地敲了两下门,手还在木门上,两条腿已经刹不住地往回跑了。屋里的脚步声响起,我卯足力气往回跑,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连呼吸都有些痛。
跑到墙边刚蹲下来,就听见“支呀”一声门开了。远远地看到仓央嘉措四周围地看了看,蓦地瞥见地上的纸片儿,捡起来又打开看。隔得有些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我那蹩脚的藏文。“支呀”门又被合拢了。知道他已经进去了,我的心总算安了下来。
离约定的时辰还早,我慢悠悠地去后山转了会儿。那里有各式各样的彩佛,站着礼拜,不停地有土和碎石从脚下滑落。我吓了一跳,差点滑倒,索性就跪了下来。
转悠了一阵子,就急急地走到水轮转经筒那儿去了。山泉“哗哗”地冲刷下来,推动转经筒转个不停。听说以水流动之力转动经轮,其水中有情都可以成就佛果。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坐在旁边的大石块儿上,听着山泉叮咚,心情还真是平和了不少。
估摸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的内心又紧张了起来,反复想着见了面该做什么表情,该说些什么。毕竟,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接触了。
唉!我叹了口气。眼神漫无目的地朝各个方向转去,不知道他会从哪个方向过来,我只能遍地撒网了。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一个人影儿,我不禁有些着急了。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我站在石块儿上朝远处望去,还是没看见他的身影。
再耐心等会儿吧。我努力耐下性子来。
就这么等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任何人影。我终于忍不住,“噌”地站起来,气愤地朝他的拉让跑去……“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等我跑完台阶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都是凭借着心中那口怒火才撑到拉让的。
我站在木门前,“啪”一下猛地将门推开。正在禅床上静坐的仓央嘉措蓦地睁开眼,看到我气冲冲地站在那儿,不禁一愣。我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用很强硬的语气大喊,“你出来!”
他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下床走了出来。我气呼呼地手叉着腰,感觉有些热,不由扯了扯领口。目光不经意地往边上瞥去,竟发现来回的僧人偷偷打量着我们,满脸的罪过、惊慌,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只觉得脸上慢慢红了起来,指着里屋又喊,“你进去!”他被我弄得有些无语,完全不知道我要干嘛,可还是妥协地往回走。我黑着脸迈步进去,“啪”地回手合上门。本有一车子话要发泄,可现在却被气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一语不发,怒视着他。他一愣,也不说话,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我。
往常碰到这种僵局,我很少会输的,可无奈对方是个出家人,定力极好,我终是败下了阵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底太清亮平和了,我的心情竟然已经平复了不少。
我瞥了一眼桌子,发现那张纸片儿被压在了茶壶子下,二话不说地走过去,一把抄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来?!”
他看了我一眼,不答反问,“这是你丢在门口的?”
我一愣,不由地心虚起来,气势矮了半截儿。“嗯?”他直直地盯向我。我的目光开始往边上游离,嘴上低低喃道,“可不就是我嘛……”
“我不知道是你写的,所以没有去。”他解释道。
“嗯。”我思索了一下,勉强地点了点头,面上强装着平静,心里却有一丝窃喜。就算是很官方的套话,却不得不承认它确实管用。
“你找我有事?”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了,愣愣地看向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见我不说话,不禁问,“有什么不能在这儿说,非要在水轮转经筒那儿?”我一愣,真是哑口无言了。这叫我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想制造一种约会的氛围吧……
“我……”暗自咽了口干唾沫,手指紧紧地攥住桌角的台布,心里一时充胀了各种情绪,左思右想最后却无可奈何地吐了口气,“上师,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他抬眼看了看我,头一点,脸上的神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嗯。”
“嗯?”我惊道。
“知道了。”
“啊?”我大大地一愣。
“怎么?”
“没……没什么。”我有些尴尬地瞥下眼,心里不禁暗暗佩服,真不愧是佛门弟子啊,竟能淡定成这副样子。来回想了想,又觉得有些罪恶感。就算我今儿个就要拍马走人了,也不能干这么缺德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