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尚玥因为这件事,更是一蹶不振,情绪愈加脆弱。余明渊跟她在一起,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余尚玥哭个不停。
余家老得死的死,躺病床的躺病床,长女又不是一个能依靠的。每天医院的账单、房租、生活费、学费、法院的不间断传票,亲戚朋友登门催债的拍门声,都让余明渊一朝从云间坠落,尝尽人间疾苦。
落得如此境地,余明渊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余明渊想到了方臻安,当年才十四岁的方臻安是怎么渡过家里败落的转变呢?他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这也是余明渊乍然碰见方臻安之后,答应与他见见面的最根本原因。
他们有着共同的成长经历,余明渊觉得他们也许还能继续以前的友情。
方臻安扭头看着余明渊,房间内的灯光昏暗,或明或暗的镭射光线从他的脸上滑过,只听方臻安犹豫地说:
“明渊,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余明渊握紧手里起了一层水雾的啤酒瓶,水雾濡湿了他的手掌心,让他的皮肤一凉。
“什么?”余明渊说,心里却有一种预感。
方臻安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那天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蒋先生?”
果然。余明渊呼出一口气,他眨了眨眼睛,把一口未动的啤酒瓶放回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造的桌面上。
余明渊看着他,点头道:“是蒋先生,他是我父亲生前的朋友。我家败落之后,多亏了蒋先生的帮忙才撑过去。”
方臻安听到他的话,脸上一惊:“生前?”
“我父亲很早去了,现在就剩我妈、姐姐和我自己了。”余明渊语气平淡地说,转而安慰方臻安:“都过去了,我们现在生活都挺好的。——对了,叔叔阿姨现在身体怎么样,二老都还好吧?”
方臻安似乎还没从余明渊说的话中回过神,眉毛拧得死紧,说:“你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没去找我?”
余明渊闻言,抬眼看方臻安的脸,见他神情的悲痛不似作伪,这才展颜道:
“都说了,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了。”
连姐姐的未来姐夫都嫌他家是个麻烦,他和方臻安只不过是童年好友,又怎么张得了口?
况且,那时候,方家的情况恐怕也不比余家好多少。
不过,余明渊想,方臻安今天能这么说,已经很让他的心里熨帖了。
“你说,多亏了蒋先生帮忙……”方臻安斟酌着措辞,一字一句慢慢道:“明渊,不怕你笑话我,我高中没读完就已经在外面自己打拼了。据我所知,蒋先生可不像你说得那么仁善……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帮余家?而且,那天你和蒋先生——”
那天,方臻安帮忙一个朋友送食材去一个私人趴体。那趴体开在一艘游艇上,场面十分奢华。因为开趴体的主人大方,在他们忙完后,特许他们可以在游艇上的甲板上一起享受美食。方臻安就是在甲板上看到了余明渊。
余明渊站在二楼的甲板上,似乎是受不了趴体的喧闹嘈杂,独自一人出来吹吹海风。那是供贵宾休闲娱乐的楼层,方臻安帮忙布置趴体的时候,都没资格进去。
余明渊怎么会在那儿?
他一开始没认出余明渊,只觉得这个长相秀美的年轻人有些面熟,不自觉地,他就多看了几眼。
这个漂亮的年轻人站了没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正装、气质沉稳干练的男人跟着走出来,站到了他的旁边。
男人和男人平等的谈话,和男人跟自己的附属物进行甜言蜜语的距离是截然不同的。
方臻安看着两人站得那么近,又彼此熟悉的模样,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他在外面闯荡了这些年,什么糜烂的关系没见过?
虽然谈不上厌恶,但是也瞧不上眼。
这么一想,他想要了解的心思就淡了,正要转过脸。
那年轻人恰好转身,海风吹拂起他的额发,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方臻安瞳孔一缩,马上确定了他的身份。
十四岁的余明渊,和七年之后的余明渊样貌差距还没大到让人认不出地步。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不加遮掩,余明渊身边的男人微微皱眉扭过脸,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到方臻安身上。余明渊慢了半拍,后知后觉地望过来,看到方臻安,他的脸上一点一点地露出惊讶的神色。
看来他也认出了方臻安。
“臻安。”余明渊声音高了一些,语气破有警告的意味。
方臻安却皱着眉头看他,并不妥协。
余明渊看着这样的方臻安,最后松了肩膀,坐回沙发上。他目光平直地看着矮桌上的大理石纹路,许久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