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怀孕·生产
日子一天天流逝,在四个丈夫的精心伺候护理下,罗朱居然没有如魔鬼法王说的那样早产,而是奇蹟般地挺着大得离谱的肚子熬到了九个月。
低头完全看不到脚尖,肚子可以当桌子摆放碗盘。脸蛋肉嘟嘟红扑扑的像个大苹果,胳臂和双腿也像七八个月的婴儿般圆滚滚的,好似四根藕节,双脚则肿胀得像两个圆圆的馒头。女性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荡然无存,整个人都膨胀成一颗球状物,充分理解了为什么说女人怀孕生产是一次从内到外的彻底大摧残的含义。如果不是魔鬼法王再三对她保证生产过后三个月内必定让她的身材恢復如初,她在怀孕后期铁定是天天以泪洗面。
在多吉的殷切诱劝下,罗朱强迫自己吃下一碗药膳粥后,便觉得身上有些疲累了。她瘫靠在银猊毛茸茸的健壮身躯上,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暴增的体重会将这头妖孽獒压坏。
时值上午,魔鬼法王在王宫山腰处的大威德殿中主持法事,禽兽王在议事厅中和众大臣商议国事,筹备下一场战事,凶兽作为烈部族的族长也必须参与议事,因此看护在她身边的只有多吉和银猊。
多吉将碗盘收整好,交给伺候在院里的侍女后,转回内室就见猪猡什么也不盖地瘫靠在银猊身上闭目休憩。他取下脸上的面具,随手丢在矮桌上。眉头皱了皱,弯腰将卡垫上的厚实绒毯盖在罗朱身上,关切道:「姐姐,小心着凉。」
「我热。」罗朱睁开眼睛,想要把身上的绒毯掀开,却在多吉不讚成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嗫嚅地辩解道,「我怀了孕,身上不止一个人的体温,是真的不怕冷了。」
多吉盘腿在她面前坐下,把她的一双馒头脚抬到自己膝上,摸了摸,明媚灿烂的笑容微冷:「姐姐说热,可这双脚怎么是温凉的?」手指在馒头脚上娴熟地按摩,减轻她的难受。
心里的燥热和四肢热度无关。罗朱想申辩,却又有些胆怯。怀孕期间,四个丈夫中多吉是最有空閒,也是最具管家天赋的。日復一日的照顾与被照顾中,他在她的心目中逐渐由弟弟式的正太男人蜕变成说一不二的管家公,威信刷刷刷地赶超禽兽王。
她现在敢爬到禽兽王头上撒野,敢对魔鬼法王任性耍赖,敢朝凶兽颐指气使,独独不敢违背多吉的话。这——实在是太悲催了!在她以为自己翻身成功时,居然异军突起了一个管家牢头,把她从头管到脚,从衣食住行玩管到吃喝拉撒睡。偏偏她一对上那双闪烁着暗金光芒的纯净无垢的棕色大眼,对上那张笑得灿烂明媚又憨淳可爱的童颜时,就会身不由己地服从他的管教。为毛?为毛会演变成这样呢?她很郁卒,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己对那张憨淳童颜,那双纯净眼眸,那暖融心扉的笑意抵抗无能。
卡垫旁边的矮桌上放着半张精緻的银色面具,多吉出了内室后,便会戴上面具。他是四处流浪,负责为古格收集各国各地情报的折嘎艺人,他的身份虽然公布于世,但「穆赤昆绛桑波」这个名字至今是不为大众所知的秘密。出了内室,连禽兽王叫出的都只是多吉,而不是昆绛桑波。
按摩在馒头脚上的热暖双手因为沾染了几个月的脂膏,没有以前粗砺了,上面的伤痕也淡了。多吉恢復颀长瘦削的男人体型后,这双赭褐色的手宽大修长了许多,能将她的一双馒头脚轻易包握。
「多吉,我生了孩子后,你──」她停了下,才接着道,「你是不是就要被王派出去收集情报了。」
多吉抬起头,略微有些讶然地看向罗朱,见到她轻咬下唇的阴郁模样后,心间开出了朵朵幸福的格桑花:「姐姐舍不得我离开吗?」
罗朱踌躇片刻,诚实地点点头,低声道:「虽然你总是对我管这儿管那儿的,但我一想到你会离开我,心里就不舒服。」她已经习惯了多吉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贴心照顾。
多吉把她的脚塞到绒毯里,笑眯眯地凑近她,在她圆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姐姐,你的诚实让我很高兴。我一出生就被赋予全力协助王扫除所有障碍的使命,不管我心里如何作想,都没办法违背这个使命。你耐心些,等王把这片雪域高原全部纳入古格版图后,我就能长长久久地陪在你身边了。」
法王对猪猡的灵魂做了什么手脚,他心知肚明。想摒弃掉他们,让猪猡生生世世陪他一个男人轮迴转世吗?做梦!在天竺和德里苏丹国游荡的半年里,他对「魅」的修习已经踰越了法王的探测,快要达到一个新的无人能触及的境界。就像法王修持出「魂眼界」,他也将拥有一个奇异的「魅界」。等到功成之时,他会在猪猡的灵魂上施下法王解不开的禁咒,生生世世地跟随猪猡轮迴转世。呃,他一个人对付法王确实难了些,既然这一世是同母血脉的兄弟,他就大发好心,把王和烈队正那两个直到现在都对法王的举动毫无所觉的笨蛋拖上吧。
罗朱就见多吉说完话后,棕色大眼便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她,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沈思,清澈的瞳眸里面暗金光芒嗤嗤流蹿,好像毒蛇吐信一般,憨淳可爱的童颜上也浮起一丝诡谲阴险的笑意,看得她心头髮毛,两股战战。
这伪童又在起什么诡谲心思了?她正要开口询问,鼓硬硬的肚子忽地一收,某处冒出一个拳头鼓包,肚里的孩子似乎狠狠踢了她一脚,紧接着一股疼痛袭来。不同于惯常的偶尔宫缩,有一股暖热的黏滑液体伴随疼痛滑出了体外。
「多吉,我好像要生了!」她惊慌地尖叫起来。
多吉的神情骤然一凛,脸上顿时露出紧张和慌乱,顾不得戴上面具,连忙打横抱起罗朱衝出内室。
「快去禀报王和法王,王妃要生产了!」他急匆匆丢下一句,脚下生风地往药王殿跑去,身后是侍女们欣喜的惊呼和侍卫们急促的脚步。
银猊霍地起身,抖抖身上的厚密毛髮,蓝色三角吊眼里流出又兴奋又担心的光芒。它嗅到了甜美的血腥味,那是从猪猡的身体里流出来的。猪猡要生产了,也预示着它能吃到从猪猡体内脱落的东西,它与她之间的联繫将不止是扎西朗措的那一魄「非毒」。
「嗷──嗷──」它仰头朝还在晃动的门帘闷嗥两声,兴冲冲地射出内室,撒开四腿也朝药王殿奔去。
在罗朱怀孕后期,药王殿里随时备着用于生产的物什。药师佛前的蒲团换成了一张厚软宽大的卡垫,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八宝轮,轮中八种瑞物以五彩丝线绣织,栩栩如生,精美绝伦。
赞布卓顿和释迦闼修听闻侍卫禀报,立刻丢下正商议得热火朝天的国事,十万火急地飞奔出议事厅,赶往药王殿。而白玛丹增恰好主持完法事,正行在通往山顶的暗道中。听到侍卫禀报,历来温慈柔和的绀青凤眼陡地一滞,僧袖挥出轻风,脚不沾地地飘了出去。
赞布卓顿、释迦闼修、白玛丹增三人几乎在同一时刻赶到了药王殿。
六个伺候王妃的侍女被多吉喝令跪在殿外,十个侍卫背向殿门守卫,见到王和法王赶来了,都赶紧恭敬行礼。而此刻,多吉已经在殿里燃起祈祷的供香,把所有的长明灯点亮,还备好了数个木桶的热水,正努力帮助罗朱摆成跪趴姿态。银猊则摇着菊花尾,焦躁地绕卡垫转圈。
罗朱的棉袍被多吉撕到了臀部,露出赤裸的下身。宫缩一来,她就痛得直叫:「啊啊──我——我为毛要跪趴啊──」眼下躺在卡垫上喘气都嫌费事了,多吉还总试图让她跪趴在药师佛面前。拜託,她的肚子那么大,那么沈重,想要靠长期不锻炼的肥嫩手臂和膝盖撑起身体怎么可能?要是一个手软腿软,不就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压死了?
「姐姐,信奉药师佛的博巴女人都是伏跪着生孩子的!你乖,快跪好。」多吉满头大汗地解释道,脸上的神情比罗朱还紧张十倍,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恐惧。
「不要!我不是信奉药师佛的博巴女人,我不要跪着生孩子!太高难啊啊──好痛啊──」话没说完,罗朱就抱着肚子发出一阵呼天抢地的痛嚎。热暖的羊水混着血液从腿间涌出,转眼浸湿了精美的卡垫。尼玛的在现代是听过古代信奉药师佛的藏族女人跪着生产的传言,但这绝不包括她在内啊!她可以躺着生,坐着生,在水里生,就是没办法跪着生。肚子大得不允许,体力弱得不允许啊啊啊!尼玛的真的好痛喔!比以前生不如死的痛经还痛!
赞布卓顿反手将殿门重重关上,隔绝了所有侍女和侍卫的错愕惊呼,也隔绝了落后他十来丈的所有大臣的惶恐劝阻,对白玛丹增沈声道:「法王,快去帮乖猪生产!」
无论是中原汉人,大元人,或是博巴人,女人生孩子都被视作男人应该竭力避讳的事。可猪猡的肚子太大,要让他们只守在殿外等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很早以前,他们四人就决定在猪猡生产时,全部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