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朱生病了(四)
驻守在獒房内的四头悍猛凶残的獒犬不但没有向释迦闼修扑咬过去,反而俯低了上半身,摇着菊尾,做出友好臣服的姿态。
「别……别靠过来!」
看到越逼越近的男人,格桑卓玛又急又怕,情急之下猛地反身,张开双臂如保护鸡崽的母鸡般挡在罗朱身前,企图阻止释迦闼修的靠近。
当初这个男人如同凶兽般蹂躏女人、轻薄罗朱阿姐的画面,将她一脚踢出去的狠辣至今仍历历在目。对比那时的凶蛮残佞与血腥杀厉,眼前通身清贵明澈,笑得和煦仁慈的他显得越发诡异而惊悚人心。
「不靠过来,我怎么查看猪猡的病情?」释迦闼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狭长略凹的深邃眼眸溢出淡淡的嘲讽笑意,「獒奴,你全身都在发抖了,还是识相地让开吧。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宰杀奴隶。」他微微俯身,轻而易举地拎起挡在面前的格桑卓玛,随手重重甩在了身后。
格桑卓玛迅速从地上翻起,顾不得查看摔疼的身体,朝释迦闼修紧爬过去,焦急而恐惧地喝喊:「不要碰罗──」
话语被释迦闼修遽然回转的阴戾腥煞视线给急速截断。她瘫在地上,惊惧瑟缩地望着释迦闼修,身躯止不住地微颤起来。这可怕的男人已在一个回眸中由明澈变成了阴毒,由仁慈变成了残佞。
满意地睃了眼格桑卓玛,释迦闼修冷冷轻哼一声,这才转头蹲下身朝罗朱凝神看去。目光落在罗朱因高热而变得艳粉的额头,极快地闪过一道晶亮光芒,唇角咧出似同情,又似讥讽的笑,「啧啧,真是可怜的獒奴,都烧成这样了,居然还没有一张矮榻躺。」他嫌弃地捏起垫在罗朱下巴处接药液的毡垫,摇头嘆息道,「这东西未免也太过粗糙,把猪猡的下巴都给磨红了。」伸手从袍囊中掏出一张雪白柔软的丝帕,动作温柔地揩去罗朱溢出嘴角的褐色药液,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猪猡昏迷了多久?」
格桑卓玛一愣,颤抖的身体猛然凝住。须臾,小心翼翼地从他身后移到侧面,心惊胆寒地瞅了他一眼。见他盯着罗朱阿姐的神情看似閒暇,实则专注,心里不由升起微微的希冀。或许……或许这个男人真的有些喜欢罗朱阿姐?!那个曾被残忍现实打击成碎片的念头当此时刻忽地又復活萌芽了,连忙怯怯地轻声答道:「回烈队正大人,已经一天两夜了。」
一天两夜?
释迦闼修轻轻蹙眉,大手覆上罗朱的额头,手心顿时一片火烫。手掌沿额侧而下,缓缓抚过红艳艳的脸颊,指腹按上干裂起壳的花瓣圆唇,眉头不由皱得更紧。法王昨天才叮嘱他要保护好两个獒奴的性命,没想到夜里才从托林寺赶回家,就听闻到这个有趣的獒奴患病了。
听法王所言,这两个獒奴中有一个是最罕见最珍贵的祭品。有了她,他就能进行终极灌顶,密宗修行也将达到一个新的顶点。直觉的,他立刻排除了那个不是处女却长得更加美丽的獒奴。可是,话在肚子里转了好几圈,又在嘴里转了转,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怀疑禀告给法王。
他并没有背叛法王,对法王的忠诚也一如既往。只是法王没有向他进一步询问,他便没有予以主动回禀而已。
得到终极灌顶是一个密宗修行者最大的心愿之一。初始得知能够进行灌顶,他欣悦激动。但不知为什么在察觉到灌顶的祭品有可能是那个有趣的獒奴后,心里那份迫切的激动却消失了,涌上来的是一种有别于先前的异样喜悦。
从小到大,灌顶十数次,他还是第一次对灌顶用的祭品产生了兴趣,模糊觉得自己的密宗修行和毕生命运将因这个祭品而得到了一种特别令人愉悦舒心的圆满。
他不急,若依照法王的言示,不久之后这个罕见而珍贵的祭品会被主动献贡上去。至于现在,让他把这隻猪猡好好地养一养。唔,虽然在王面前,要养头猪猡比较困难,也比较麻烦,但他从来就是个不怕困难,酷爱麻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