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亲关怀,前些日子您差人送给云儿整整十套衣衫,云儿早上看花了眼,待选定衣服后,紫书便催促说表少爷到了,云儿心想接待表少爷是老夫人的要求,一心急,便未换下旧衣。”
刘氏一听,这丫头没有当面揭穿她,倒是识相,至于这吹嘘她爱护庶女嘛,恩,乖巧,嘴上怪瑱道:“以后别急匆匆了,林嬷嬷,把我备好的裘袄拿来给三小姐披上。”
这裘袄,外层锦缎,粉紫色打底,下摆处钩秀着点点碎花,最上处是上好的貉子毛,表面看来,这倒想是这主母精心定制般。只是那金玉在外,内絮却是明显的粗糙旧物,哼,想来真是精心定制,精心挑了件旧损物件再细细修饰了翻,哼,亏她愿花这功夫讽刺她。
“谢谢母亲。”乔云珞乖巧的拂了拂身子,道谢。只是她欣喜之余,面上突然显出一些怪异之色,旋即掩去,依旧爱不释手地紧笼着这华贵的裘袄。
老夫人孟氏,仍旧淡淡的,除了最初的颔首,她一直是静默的态度。而立于身后的二夫人,崔氏则细致地在剥着茶栗,然后乖觉地放在老夫人身侧,没有任何发表言语的迹象,反观先前开口的三夫人,此刻便是一脸揶揄笑意:倒是个聪慧。
“三丫头,嫁娶事宜准备的如何了?”静默的气氛,因着老夫人的一句话打破,而主角一下又成了乔云珞。
“噔”的一声响,乔云珞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祖母,云珞斗胆,烦请父亲去肃王府为云珞说项。”
孟氏依旧不冷不淡地,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一则,云珞为幼,嫡姐尚未出嫁,云珞不愿抢在了前面;二则,云珞从表哥处得知,肃王不日前定下相府二小姐为正妃,此刻云珞执意出嫁,恐怕会得罪丞相家,所以希望祖母成全,延迟婚事。”
此话一处,堂中众人心思各异。大夫人刘氏一口气堵在胸口,愣是没咽下,这贱丫头表面看似不愿抢先嫡姐出嫁,实则是在催促长辈趁早嫁了长女,否则阻了旁人的前程。老夫人孟氏听此,难得露出了笑意,其他人的表情或多或少有些诧异,毕竟她那庶出身份,却不急着飞上枝头,还能思虑这般,比府中的其他丫头,倒值得高看半分。
整个堂内,最不解便是白逸欢了,肃王定下正妃这事众人是知晓的,只是这二小姐换四小姐变故,他不过昨夜得知,这丫头如何知晓,指明自他口中得知又有何目的?想来他着实应该提早会会这个表妹了。
就在这时候,婢女流苏进来,“老夫人,静亦师太派人给你送来了膳食,今儿个——”
“送进来吧,我也乏了,便不陪你们小辈用膳了,对了,南苑备了家宴,大媳妇带他们过去吧。”这是孟氏第二次开口。
众人听了吩咐,依依笑着告辞,随着大夫人去了。待这内堂恢复宁静之时,孟氏却不由地叹了口气,对身后的高嬷嬷道:“我看那丫头行走有点不妥,你去瞧瞧。”
乔云珞没走多远,便看到紧随而来的高嬷嬷,心中感慨这倒是如前世一般。
微微致意后,高嬷嬷说:“三小姐,老夫人看你行走不便,差我送您回去。”
“祖母待云珞可真好!”投以感激的一抹笑容,披在身上的裘袄突然松落。
“三小姐,外面风大,快把裘袄笼好!”边说着边上前,帮着系好裘袄,更下意识地刻意拢紧了些。
“哎呀,”乔云珞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怪异,并伸手在脖颈处摸了一下,在高嬷嬷疑惑的目光下,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往清荷园的住处走去。
身后的高嬷嬷眼见这三小姐走路一拐一拐的,脖子又不停地微微摇晃,不由拉住想扶一扶,一转头,竟瞧见那低眉行走的三小姐满脸的泪水,目光下移,那白希的脖子处有点点红,时不时还往外冒血,霎时愣住了,微微思量,心底不由默默叹了口气。
到了住处,高嬷嬷刚想进屋坐坐,偏这三小姐急忙招呼她回老夫人处,心下奇怪,却不动声色。待乔云珞进屋后,偷偷从窗口探去:
屋子空荡荡的,配用的物品也是老旧的很。再看过去,发现三小姐正脱下裘袄做些什么,定睛细看,却发现她正眼泪汪汪地从脱下的裘袄毛领上跳出一根根细长的东西,竟是针!
高嬷嬷看不下去了,正欲回去禀告,又瞥见三小姐那大开的橱柜内,只挂着一件薄薄的中衣服,不忿之下,弄出了动静,慌忙低下身子,向老夫人的荣安院走去,她并没有注意到,她临走时三小姐唇侧的那抹笑意。
高嬷嬷一路跑回,走进内堂,屏退了丫头,对孟氏道:“老夫人,奴婢有事禀报。”
孟氏见她神情不忿,便点点头:“说吧。”
高嬷嬷小心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虽然三小姐不动声色地忍下了,但是老奴确实看着心疼。老夫人,您想想,这孩子虽说是个庶出的,生母又是个不省心的,但终究是我们乔府的小姐,怎生受到这般对待!”
“真是太过分了!”孟氏怒道。
高嬷嬷说的对,这乔云珞虽说这些年寄养在庵堂,可到底是她的孙女,又如今因着肃王迎娶之事刚刚回府,怎就受到这般整治呢?后,孟氏转念一想,若没有大夫人刘氏指示,府里的那些下人断不敢得罪这未来的肃王妃。她的面色顿时冷了:“衣物不置办,三丫头忍下了,她这嫡母竟然当我面做这些把戏,未免太没把我放在眼里了!”
高嬷嬷甚少见老夫人发怒,心中不由打鼓,今日自己替三小姐出头,该是不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