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天子大猎之期。
这一场大猎代表着少年皇帝终于可以长大成人,执掌皇权,代表着整个楚国的权力移交正式开始。
这个夜晚,举国上下,楚京之内,不知有多少人睡不着觉。不过,这些彻夜难眠的大人物中,绝对不包括大猎的第一当事人,楚国即将亲政的少年皇帝。
容若最近练功,练得腰酸背疼腿抽筋,整日里哀嚎连连,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武侠小说中的主角、配角、正派、反派,都这么痴迷于做如此辛苦的事。
太累太辛苦,体力太透支,造成的结果就是一沾枕头,立刻沉沉睡去。第二天天不亮,又被性德用绝对谈不上温柔体贴、恭敬守礼的方式,把他直接从美梦中拖出来,揪着半梦半醒的他,继续悲惨的练功岁月。
很多次,容若都想就“清晨练功是否必不可少”这一论点,和性德展开一场扞卫真理和人权的辩论,不过,人家根本不理,其蛮横不讲理的态度,让容若深刻了解“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痛苦,以及人工智能体完全不懂变通,死板到极点,绝对机械的处事方法。
就算当初是他自己说要练功的,不过,如今他这个当事人都受不了苦了,想要改主意了,凭什么一个人工智能体,却可以口口声声说些“程序任务已输入,无法撤消”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当然,这样的辛苦练功,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比如练功的时候,楚韵如会非常体贴他,有的时候甚至会耽误她自己的练功,亲自给他擦汗、送茶、嘘寒问暖,让容若感动得很想抱着她大哭一场。
比如练完功之后,喊一声全身酸软,必然会有香喷喷兼水灵灵的宫女们上前,揉肩的揉肩,捶腿的捶腿,捏脚的捏脚,真是全身舒畅,四万八千个毛孔都清爽舒服。
每当这个时候,容若就特别能原谅那些为了荣华富贵,变得像斗鸡也似,红着眼睛你争我夺的人。
以人类薄弱的定力,怎么可能面对这么强的诱惑,还把持得住原则呢?毕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有他容若这么高贵的道德品质。
每当心驰神往之时,容若都不会忘记好好在心中捧自己一捧,以安抚吃尽苦头的自己,然后在享受了美人服侍之后,舒舒服服睡他的大头觉。
特别是昨天,为了体贴他大猎时必然会面对的辛苦,性德终于手下留情,让他只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就可以休息了。
容若立刻抓紧时间,往床上一倒,浑似这半个月来都没睡过一个足觉一般,打算安安心心,一觉直睡到天亮。
但这,也仅仅只是他个人的美好愿望罢了。
事实上,在三更时分,正是秋夜寒意最浓的时候,被子被某个无情的人工智能体毫不费力地掀走。
容若还闭着眼睛,在半梦半醒中挣扎抗议的时候,性德面不改色,单手端起侍月捧进来的一整盆洗脸水。
久经训练,或者可以说,经过了屡次的惨痛教训之后,容若没有睁开眼,脑子也还来不及转过来,嘴里还在自然地说着抗议的话,身子却是条件反射般一缩一挣,直接跳下床,瞪大眼睛,无比精神地盯着做势要倒的性德:“你有没有人性?”
“没有。”性德的回答既流利迅速又顺理成章。
“陛下!”恭敬的呼叫之后,自然又是跪了一地的人。
容若摇摇头,看着内殿里竟然跪了二十多个宫女、太监,外殿那边,居然也跪了一片。
看来,就连这些人都知道今天不同寻常,不管当不当值,居然全赶来了。
容若笑笑摇头,挥挥手:“都起来吧!说过多少遍了,别动不动跪满地,就是没人把我的话当回事。”
众人谢恩起身。侍月从性德手中接回金盆,领着另外三个捧玉碗、唾壶、缎巾的宫女一起半跪下去,齐声道:“请皇上洗漱。”
容若就着宫女递过的玉碗,喝了一口,吐在唾壶里,低声说:“侍月,你是她们的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跪别跪,就是不听。”
侍月垂首敛眉,慌慌张张又站了起来,连声说:“奴婢罪该万死。”
容若叹口气:“第一、我也同样和你说过无数次,不要说什么罪该万死的话;第二、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应该抬起头,而不是摆出一副不肯正眼看人的样子。”
侍月无奈,抬起头微微一笑,又急急垂首。
容若觉得她这羞涩的怯怯态度极是可爱,忍不住谈兴更浓:“看吧!你笑起来多好看,我看啊”
“皇上,先穿好衣裳吧!小心着了凉。”一旁的太监总管秦福,见皇帝还穿着单衣,就这么光顾着和宫女说话,忍不住低声提醒。
容若点点头,才刚放下玉碗,自有一旁侍立的太监过来,给容若一件件穿衣。
容若眼神在前面四个年少宫女身上转了一圈:“怎么你们都穿得这样单薄?不知道秋天凉吗啊啾”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倒打了个喷嚏,立刻又吓跪了一殿人。
“奴才有罪,没有照顾好陛下。”秦福和高寿一起磕首。
容若简直要哀叹了:“没有事,只是我没照顾好自己而已,关你们什么事,全起来吧!”众人还跪着不起来,容若怒喝了一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