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荀江云抿唇,“我不想伤害你。3、2——”
树后的人低着头,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这下反倒是荀江云愣住了,不自觉松开了手里的枪。
老太太在他面前站定,拢了拢耳后白发,紧张地瞥了他一眼。
“你……丽……”
纪凡也怔住了,来人正是孙姨。
也不知她一个人是怎么摸索上山的,鞋子周围沾满泥点,线衫后背被枝丫勾了线,只有头发和面貌勉强算是整洁,一只红彤彤的塑料袋被她仔细抱在怀里,倒是毫发无损。
孙姨低着头:“晃晃全都告诉我了,她还说,说你要走了。但我不想……不,其实我——”
她将手伸进袋子,局促地补充:“我想起有要紧的东西要给你。你可能不记得了,就是以前你说想要的那一条,我老早弄好了,一直没能给你。”
塑料袋散开,里头有一条针脚细密的漂亮围巾,绒线很新,款式却又很旧,似乎拆了结结了拆缝缝补补很多次了。
她慢慢地递过来。
荀江云没有接。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他们离开的那天晚上,孙丽婉什么都没带,只抱着这条织了一半的围巾。
他心中微微一痛,道:“我的腿不会好了。”
她小声说:“嗯,我也老了。”
她垂眸与他对视,似乎从青年眼中回忆起自己的青春,忍不住抿唇一笑,笑着笑着,又觉眼眶酸涩。
“我老了,”她喃喃道,“再等不动了。”
荀江云没说话,默默仰视着她。
他曾经鲜活漂亮的、小仓鼠一样活泼的恋人,如今已行将就木,满脸层叠的皱纹里,无法发现一丝一毫曾经的轮廓。他不觉得厌恶,只感到满心的愧疚。
“就当搭伙吧,别乱跑了。”她语气带了恳求。
荀江云却还是那句话:“我腿坏了。”
她停顿良久,垂下眼睛:“可你欠我的。”
这回他再没话可说了。
荀江云别开视线。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她上前两步,荀江云咬紧牙关,下意识缩了缩双腿,想要藏起自己的残疾。
孙姨很自然地掏出柔软的围巾,摊开铺在他膝上,她铺得很仔细,像是怕林子里盘旋的山风,触碰他早已毫无感觉的伤处。
他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脸颊,旋即绕到背后,缓缓推动了轮椅。
“回家吧。”
荀江云将脸深埋进掌心,许久,闷闷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