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是。是去年&lso;十一&rso;换发的。&rdo;
他这当连长的为啥连块手表也没有?他为啥总是抽黑乎乎的早烟末儿?我已知道他老家是沂蒙山,而我也是在当年炮火连天的沂蒙山中出生的呀!按说,我们这一文一武有好多话题可闲聊。然而,既然他还不晓得我是高干子弟,压根还不知我为啥要颠到这九连来,我可懒得跟他去谈啥沂蒙山……
躺在铺上,我浑身酸疼睡不安宁。听他也不时轻轻翻身儿。他大概认为我睡着了,划火柴抽起烟来。象他这样的人并不怕吃苦,大概也是感到寂寞难熬吧?是想&ldo;春妮&rdo;了?我猜。
……我不知不觉地迷糊过去了。外面哗哗的雨声又将我唤醒。朦胧中,我听见他下床了。那扎腰带的声音告诉我,他要冒雨去查铺查哨。
当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后,我心中涌起阵阵恻隐之情。是的,象他这样的连长,以及那些土头土脑的战士,无疑都是忠于职守的。对他们,我可以表示同情,怀有怜悯,甚至还可以赞美他们!但是,要让我长期和他们滚在一块,我却不敢想象……
咳!这被称为&ldo;熔炉&rdo;的连队,这真正的&ldo;大兵&rdo;生涯!没有&ldo;苦行僧&rdo;的功夫,我该怎样继续熬下去!我又恨起&ldo;雷神爷&rdo;来,要不是为了躲开他,我何用&ldo;曲线调动&rdo;来九连&ldo;修炼&rdo;呀!
四
单兵爆破、土工作业、排连进攻、刺杀对抗、周末会操……团司令部下连按&ldo;操典&rdo;逐一进行验收,指导员竟毫无例外地要做一名战斗员接受考核。
文部建设、季度总结、&ldo;双学&rdo;评比、党团发展、谈心次数……团政治处要求政治工作渗透在练兵场,指导员的工作包罗万象,很难胜任。
最令我望而生畏的是每星期二早晨那&ldo;十公里全副武装越野&rdo;,尽管我几次都没跑到过目的地,但每遭下来,小腿肚儿准转筋,有一次还差点虚脱过去。另外,可供转化为热量的一日三餐,也常使我感到度日如年。馒头、大米、玉米面倒可放开肚皮吃,就是副食太差。我真不晓得造物主赐给人的胃都一样,为啥梁三喜他们竟吃得那般香甜。我几次试图让炊事班长改善一下生活,炊事班长叫苦不迭。说伙食标准没增加,物价日见涨。要改善也只能做些&ldo;金银卷&rdo; (白面、玉米面合制),把碗中菜用皮儿包起来(大包子)。
连队驻在深山沟,我有钱也没处下馆子。一次,我到团部开会时从服务社买回两包点心。人面前不敢吃,每次都是趁人不在时慌忙吞两块,那滋味就跟偷了人似的……
掰着指头数日子,我下连差两天还不到一个月。照照镜子:脸黑了!摸摸腮帮:人瘦了!
每次冲澡时我都发现,身上的皮一层一层朝下蜕……
我已两次给妈妈写信,让她尽快展开&ldo;外交攻势&rdo;。妈妈来信说,她那头好说,准备安排我到军区新闻科当摄影记者,只是我这头还不行。她已给师里有关领导同志写过信打过长途电话,得到的回音是:眼下不是前几年,调动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过急了太显眼,太显眼容易出漏子。让我在连队干半年再调不迟……
天,半年?那我就熬成&ldo;瘦骆驼&rdo;了!
这天中午,我到营部开会回连,全连已吃过午饭。我到饭堂把炊事班留给我的饭菜胡乱吃了些,便回到宿舍倚在铺上想心事。
猛然间,紧急集合号响了。我忙扎好腰带,走出连部。
只见全连列队站在饭堂门前。梁三喜面对全连,脸上&ldo;乌云翻滚&rdo;:&ldo;……不象话!简直是不象话!&rdo;
想不到他的脾气竟是这样大,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怒。我不知连里出了啥不象话的事,便悄悄站在队列里洗耳恭听。
&ldo;馒头,有人把雪白的一个半馒头扔进了猪食缸!&rdo;他用手拍了拍心口窝,&ldo;同志们,扪心问一问,感情,我们还有没有劳动人民的感情? 还有没有?!&rdo;
我呆了!适才我吃午饭时,炊事班给我留了三个馒头在碗里,我只吃了一个半,便把剩下的扔进了猪食缸……
&ldo;解散!&rdo;梁三喜怒吼着,把手一挥:&ldo;现场参观!&rdo;
战士们围著饭堂旁边的猪食缸,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靳开来把目标对上了段雨国:&ldo;段雨国,你这花花公子,说,这是不是又是你干的!&rdo;
段雨国大眼一瞪:&ldo;吃柿子单拣软的捏,你就看我好欺侮!面对上帝起誓,谁扔的谁是乌龟蛋!&rdo;
三班长出面证实,说中午吃饭时没见段雨国扔馒头。靳开来才不吱声了。
梁三喜余怒未息:&ldo;谁扔的,可个别找班长、排长讲一下。今晚各班都要召开班务会,好好议一下这种少爷作风!&rdo;
也许我对&ldo;公子&rdo;、&ldo;少爷&rdo;这样的字眼尤为敏感,我当下便认定是梁三喜借一个半馒头整我,是想转着圈子丢我的丑。我心中拱着一团火,扭头急步回到连部,气鼓鼓地倒在铺上。过了会,梁三喜进来了。我怒气冲冲地对他说:&ldo;连长同志,要整我,明着来!不必效仿&lso;文化大革命&rso;来个发动群众!一个半馒头,是我扔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