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站起身后,半天没有开口,过了很久才沉声说:&ldo;此事如果娘娘一力承担下来,与谢府划清界限。谢府应该是可以渡过危机。&rdo;
谢朝华听了这话,心就好似被风吹落的树叶,脸上展露不出一丝笑容来,心里从头冷到了脚心。老祖宗的前后两番话,分明是指出她不过就一个人,而整个谢家却是有着百年基业与辉煌的将来。可他们有谁为她谢朝华的将来考虑过?难道她不应该有吗?难道她不配拥有将来?
她感到无限的失望,自己这一辈子都争着要做谢家人,可事到如今他们却是毫不犹豫将自己推了出去,谢朝华甚至肯定这个决定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用考虑,想当然自己是应该为此牺牲无疑的。
谢老夫人抬头凝视着半天无语的谢朝华,沉声说:&ldo;谢家子女,危难时刻当以谢家大局为重。何况谢家倒了,你在宫里的日子也根本前途堪忧。岂能因个人小利而误了百年谢家荣辱。&rdo;她说完,叹息一声,语气变得十分温和,&ldo;何况皇上念着你们夫妻多年的情分,最多是将你打入冷宫。等此事过去,东山再起也不晚。&rdo;
谢朝华漠然地点了点头,轻声说:&ldo;那我母亲……&rdo;
&ldo;你放心,你母亲我一定会妥为照顾的。&rdo;谢老夫人伸手握住了谢朝华的手,神情哀伤,只是她刚才紧锁的眉头此刻却是舒展开来。
夜。
永安宫,寝殿。
谢朝华对着铜镜中身穿艳红拖地长裙的身影轻轻一笑,她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簪轻轻将披散的长发挽起,那是入宫时母亲给自己的。她其实早已获悉母亲前两日去世的消息,母亲为什么会走得那样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跟自己告别一声?只是如今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却并不太重要了。
白天,她故意同老祖宗提起代为照料母亲的事情,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虽然结果同自己料想的一样,只是心依然被深深刺痛。谢老夫人始终没有将自己视为孙女儿,她只不过是谢家手中一枚棋子罢了。可用便用,无用便弃,而母亲则是他们逼自己就范的最好保障。
只是这一次,是自己这个棋子下的最后一步棋了。
谢朝华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娇笑着,渐渐地,越笑越大声,泪从眼中滑落,笑声却是一直持续蔓延在清冷宫殿的每个角落。
空旷的寝殿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间或夹杂着娇媚笑声和啜泣的哭声,一种诡异妖娆的气息散将开来。
矮几上的紫铜熏香炉还袅袅飘着轻烟,谢朝华却突然倒下。
她的身体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如花瓣般轻轻飘落,手边碎了一地的白玉杯碎片,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琼浆&ldo;噌&rdo;地冒出一丝轻烟,转而消散不见。
这竟是一杯毒酒。
有宫女听见动静冲了进来,顿时尖叫起来,刹那间,人声,脚步声,纷至沓来。
谢朝华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并未就此立刻死去,她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些人看见自己死去竟然会是这样的慌乱失措吗?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只感觉门里门外黑压压地站满着人。她感觉自己可以听见这些人心中的担心,惶恐,窃喜,耻笑……突然,她感觉有一个熟悉的目光从人群中透出,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深沉幽邃而又冰冷的目光,除了他还能有谁。
谢朝华微微动了动唇,却是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只感觉嘴里断断续续涌出一股血腥来。她想笑,只是不知道僵硬的面部看上去是否在笑,心中说:肖睿,你满意了,一切都如你所愿了。
当她收到谢老夫人求见的帖子时,便早已明白肖睿的意图了,不然深在宫中的她,如不是得到肖睿默许,谢府的人又怎么会有机会见到她?这摆明了肖睿是让谢府与她自己选择,二者只能留其一。
母亲已抛下自己离去了,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真心对自己了。
那个与自己最亲密、共度患难的丈夫,一国之君,也不过是从头至尾一直在利用自己罢了,而谢家,更加不用说了。在这个世上,谢朝华已感受不到一丝可留恋的地方,但凡还有一条路,哪怕只有三寸宽她也不想死,只是如今她没有路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她的死让这么多人如愿,可自己这辈子又有哪件事情是如愿了的呢……
&ldo;当当当……&rdo;云板丧音响起。
谢朝华陡然惊醒,睁开眼,窗外夕阳渐渐西沉,她睡着了?耳边听得有人匆忙走近的脚步声,一个丫鬟在房外轻声道:&ldo;小姐,西府里琼大奶奶没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