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笑了一声:你是说和只见过两次的,现在正非自愿扮演着我女友的半个陌生人在酒店喝酒?
高挑的黑发男人姿态自然地半躺在靠近李子琼那边的床上,撑着头,脑后的长发披散开来,没有任何瑕疵的修长双腿随意叠在一起。
为什么不呢?他说。
李子琼给散发着好闻香味的男人倒上满满一杯:你还漏了我们相识的地点,脱衣舞俱乐部。
因为难得的悠闲又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两人在这个有些特殊的夜晚开始聊起天,聊各自的职业,聊遇到过的有趣的人和事。浅金色的液体在杯壁里晃动,气氛不复刚进门时的笨拙,变得逐渐欢快起来。
你能相信有这种人吗?居然直接说觉得我的骨头好看,剔出来做成桌子一定会是完美的艺术品。关键是和她一起来玩的朋友说她本人真的是木匠!真是服了。
月容说到关于上班时有意思的事,不过李子琼觉得这些估计只能算麻烦的人和被麻烦的人骚扰的事迹,但确实听着让人想要发笑。
男人喝得起劲,一杯接着一杯,面上却一点不显任何醉了的迹象,只是打开了话匣子。很快两瓶酒就见了底,基本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李子琼边听着他的抱怨,偶尔尝几口,现在也只喝完了一杯。
她这方面比较克制。
月容毫无形象地摊在床上,一手拿着空了的酒杯垂在床边,不过哪怕是这样,李子琼也莫名能感受到那位没有名字的木匠对他的评价,虽说话有些直白地冒犯,但是无比正确。
男人最优越的地方不是游戏建模一样精确无错的皮囊,毕竟长相这东西各花入各眼,你喜欢单眼皮,她喜欢双眼皮,每个人的意见都可能分歧。
月容的长相不属于现今最受大众欢迎的清纯无害,他是脆弱感和易碎性的反面,带着沉稳的重量和攻击性。
他的四肢、躯干的协调是没有人会不承认的圆满,两百零六块骨头彼此配合,紧密得有如谁在他出生前帮忙矫正了一切差错。
月容像是一把锋利而华丽的刀,会被持有者每日小心翼翼地保养擦拭,放于安置架上注视的存在。
然而。
李子琼垂下眼,嘴角是浅淡的笑:往好处想,起码她是在夸你。
她听到男人的一声叹气。
顾谦迷糊地醒来时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胸前是黑色封皮的书。
他赶忙直起身,因为脖子酸痛的触感龇牙咧嘴了一会儿,把摊开的书拎起来,手上一丝不苟地捏上折痕,反复压平。
然后翻找到滑落到沙发垫子下的手机,看到一条新短信提醒时的激动无法掩饰,不过他现在是一个人也不需要那样做。
点开之后他失落地发现并不是李子琼的回复,而是不知道谁的号码,问他要不要今晚去Aletheia,那是一家顾谦之前去过不少次的酒吧。
他皱着眉,用刚睡醒的脑袋死活想不起来这人是谁,照理来说他早就删除了之前各种局里乱加的人,为什么这个人还能给自己发短信?
客厅没有开灯,顾谦看向窗外,已经完全没有光亮了,墨色沉沉。他忽然觉得冷,找了件衣服披上,但心里就和缺了一大块似的空落落,难言的寂寞在死寂里催生。
她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在做完一桌子饭菜后,顾谦收到了李子琼发来的短信,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应该快回来了。
没想到看到的是:【刚才碰到个朋友,有点事不回去了。】
顾谦一人蜷缩着坐在饭桌前,低头呆呆看着屏幕上回复间隔了好久的时间显示,想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子琼肯定是遇到什么走不开的事,比如那个朋友需要她帮忙,或者她们很久没见面要一起吃个晚饭;比如她在外面碰到了前男友,于是两人旧情复燃;比如她其实是随便糊弄自己的,其实只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了
顾谦越想越偏,越想越难过,他把手机盖在桌子上,身体缩得更小,手揣进袖子里。
他看着面前很快冒不出热气的晚饭,一吸鼻子,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打在衣服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冬天,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