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对方的无赖举止已经彻底激怒时穆,他的语速掌控平稳,情绪却从一双锐利的眼睛里流露而出,“特工是我们现在重点培养的竞技犬,如果您的不当行为,导致它失去竞技能力,我有权追究你的责任,也有权让你赔偿我的损失费用,而这个费用,绝不会低于四十万。当然,如果您的暴力导致特工丧失生命,届时您所赔偿的金额,远不止四十万,至少会是七位数。”
苏老二被高额赔偿唬住,气焰顿时被浇灭,他嘟囔道:“有钱了不起?有律师了不起?欺负我们农民算什么本事?”
时穆冷呵一声:“欺负一条狗,又算本事?”
苏老二顿时噎住,还想再说什么,被他大嫂拉住,“好了老二,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快跟人家姑娘道个歉,这事儿始终是你不对在先。”
在大嫂的强逼下,苏老二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小姑娘道了歉。
老人和犬在卧室里待了四个小时,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聊了什么。
老苏抱着特工,絮絮叨叨,同它讲了许多话。
儿女都忙,没时间陪他。特工离开的每一天,老苏都觉得煎熬;清晨傍晚散步,他成了一个人,那种寂寞孤独的滋味儿,不好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成了一个孤寡老人。
孤独能让他陷入一种情绪低谷,那是一种无法向人诉说的绝望。
其实他早便知道自个儿有癌症,发现那会儿还是早期,但他选择放弃治疗,因为他看不见希望,看不见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明白这样活下去的意义,癌症于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于是拖到现在,已经是癌症晚期。
即便他与特工重逢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可他的病症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时光不可追,健康不可追,一切都为时已晚。
特工听不懂老苏的絮叨,却能感觉出老苏的情绪波动;也能感觉出,他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甚至不能下床走路。
如今的老苏太瘦,没了软如棉絮的肉,只剩皮包骨,膈得它不太舒服。
……
晚上,老苏将时穆和司茵叫进来,祈求他们能让特工再留一晚,再陪他一夜。
特工像个黏人的狗宝宝,只缩在老苏怀里,谁叫也不离开。即便司茵揉眼眶假装抽泣,对它也变得毫无作用。
老苏招手,让司茵到床边来,像嘱托后事一般,将特工的狗爪子搭在司茵白嫩的手背上,语重心长:“特工,以后爷爷走了,你就要听姐姐的话,要保护姐姐,要对姐姐绝对服从,知道吗?”
这是“托付”的动作,即使特工听不懂人话,也懂了这意思。它下意识反抗,傲娇地将狗爪子抽回,狗脑袋拱进爷爷怀里撒娇。
它想躺在爷爷怀里做个永远的狗宝宝,想被爷爷抱在怀里呵护,不要做谁眼中的英雄。
也许爷爷不会懂,能给它归属和幸福感的,除了他,没有别人。
特工拒绝认司茵当新主人,也本能地反抗,给了小姑娘一个傲娇的白眼,犯贱的小模样,让司茵特想抽它一顿。
夜幕降临。
老苏让儿媳收拾了两间客房,让他们都住下。
翌日清晨,老苏的儿媳伺候他吃早餐,发现老苏有点不对劲儿,仿佛不认识她,也说不出话。
昨儿老苏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今儿居然变得痴痴傻傻,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甚至不能说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
老头像疯了。苏家老大大腿一拍,“愣着干啥!赶紧送医院!”
香山县医院,不许宠物进入,特工被拦在了医院外。
司茵留在外面看着特工,时穆则与苏家人一并进了医院。她和特工惶恐地等了两个小时,时穆终于出来。
女孩与犬都仰着头,眼巴巴望他,等他说结果。
时穆叹息一声,说:“癌细胞脑转移导致他不能说话,也忘掉了所有人,医生建议转市医院。”
司茵手里的牵引绳攥紧了几分,心情很沉重,几乎颤着声音问:“怎么会?昨天还好好地,今天怎么突然就……不应该啊……他和特工刚刚团聚,他还没能看见特工比赛,怎么能突然就……”
司茵虽然与老苏相识不深,此刻却也有一番伤感。
特工敏锐地察觉到司茵的情绪变化,已经猜测出结果不如狗意,奋力想往里冲。若不是时穆及时搭手,拽紧了司茵手中的牵引绳,狗子已经挣脱束缚,冲进了人来人往的医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