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枝做着针线,面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其实不止是她,这几日翠云阁上下俱是如此,九娘虽让余大娘拘着下人让大家少出去走动。但外面的一些消息还是络绎不绝往翠云阁传来。现如今九娘在安国公府里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私下里各种闲言碎语不说,翠云阁的下人出去走动免不了会落些白眼,弄得大家最近都有些心浮气躁。“那七娘子也真是,尽知道四处挑唆,使着自己婢女四处去说娘子坏话,也没人能管管。”莲芳小声对九娘抱怨道。前日,翠云阁里一个粗使小婢女在外面听见有人说九娘坏话,便和对方起了争执,两人一不小心撕扯了起来。事情闹到崔氏那里,那婢女咬着牙就是不承认,最后萧七娘亲自来了,也不为自己婢女辩解,只红着眼圈说九娘仗势欺人。其实事情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谁都清楚,不过是借着事情做筏子罢了。崔氏也不好处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若是娘子有个舅家就好了,咱们也能借个幌子将事情圆下来。”莲芳感叹。九娘有多少家底,别人不知道,作为贴身婢女的莲枝几人却是知道的,她们如今是有银子不能拿出来用,白受那起子小心眼人的气。若是九娘子有个舅家,就可以借着幌子光明正大将银子拿出来用,是时又有面子,也让人挑不出来什么。“打住,您说什么呢!”莲枝色厉内荏的斥道,同时去看九娘的脸色。九娘放下手里的书,望了过来。“娘子,您不要责怪莲芳,她也是一时口没遮拦。”莲枝转头又拧了莲芳一把,“你也是,胆子越发大了,仗着娘子纵着你,什么都敢往外说!”九娘子的亲娘月姬不光是个孤家寡人,还是奴身,这件事众人都知晓,怎么可能会冒出来个什么舅舅。这么说,不是明晃晃提醒九娘子自己的身世,谁愿意自己不光彩的身世被人提起。莲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面色恐慌的捂着自己的嘴,可怜巴巴的看着九娘。她也是突发奇想才会有这么一说。九娘眨了眨眼:“好了,我没有怪莲芳的意思,她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她沉吟了下,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不禁露出了一抹笑容:“莲芳,你去将小翠叫来。”莲芳见九娘不罚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赶忙便出去叫小翠了。莲枝面露思索之色:“娘子,您是想——”九娘点点头,笑着道:“你不觉得莲芳所言是个好办法?没有,咱们就造一个出来,左不过将这次的事应付过去便好。”九娘既然打算想无中生有造一个舅舅出来,不免便要找一个比较稳妥的人。因为造一个‘舅舅’出来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将后续发生之事圆过去。她手里并没有得用之人,不免便要求助到楚王。因着婚期将近,最近九娘出门也不若往日那么方便了,便命小翠将话传了过去。不多时,小翠便回来了。九娘问她话是否已经传到,小翠只说楚王已经知道此事。九娘也并未多想,这种事对别人来说难,但对楚王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接下来她只需要安稳的坐在家中,等待那所谓的‘舅舅’上门,是时所有的一切便会迎刃而解。可谁知道,她没等来‘舅舅’,反而等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一大早上,安国公府的大门就被敲响了。由常顺领头,带着一众楚王府的下人,抬了十多只偌大的箱子踏进安国公府的大门。这还是楚王府的人这十多个偌大的箱子一一被抬进屋里,莲枝几个婢女开始清点造册。由于东西多且杂,一直清点到下午方才停歇。翠云阁有个小库房,平日里用来放一些九娘不用的物件,这些东西往库房里一摆,直接将库房塞得满满当当。经过上午这么一场,翠云阁上下俱都满脸笑容,腰杆都比平时直多了。什么心浮气躁,满心憋屈早就没了。什么叫做打脸?这就是!让那些人平日里狗眼看人低,这下子被打脸了!“这番娘子的嫁妆可算不愁了,奴婢方才大致看了一下,加上公中给的那一些,这一份嫁妆绝对不薄。”岂止是不薄,是丰厚有余。莲枝几个忙得灰头土脸的,但俱是笑盈盈的。“哼,这下那些人可没话说了,奴婢方才听丰儿说在院子外头看见七娘子身边的春花往里看,想必七娘子这会儿脸色肯定是又青又白。”九娘嗔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洗洗吧,下午都回屋休息去,就留小翠在一旁侍候便好。小翠,将余大娘请来,我有事与她说。”小翠点点头,便下去了,莲枝几个也鱼贯而出。不多时,余大娘便来了。她身穿酱色的襦裙,一头乌发整整齐齐在脑后挽了个髻,容长脸,单眼皮,相貌有些严肃,不苟言笑的,但看其干净利索的打扮与笔直的脊背及走路的姿势,便有别于寻常的管事仆妇。余大娘束手而立,双目半垂,恭恭敬敬的站在九娘身前。九娘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重视规矩的人,从莲枝几个与她日里相处便能看出,九娘也与余大娘说过几次了,无奈余大娘从来不听,甚至平日里也严格要求莲枝几个要注重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