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先生向往的一定是一卷书,半日闲,昆曲几段,胜却人间无数的生活吧。&rdo;
&ldo;知我者,玉梅也。&rdo;李家为的手搭在了玉梅的手上,摩挲着她光滑白嫩的肌肤,也就不管张长富能不能看见了,反正他心里有数。
他岂止有数呢,他是知道主人心思的心腹。管家把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地方,李家为心领神会,对玉梅说:&ldo;天热,我们出去走走吧。&rdo;
这里有一条小路,曲径通幽,不知道通往何处,他俩缓缓地向前走着,李家为谈兴依然不减。
&ldo;小时候,我住在浙江的乡下,夏天放暑假的时候就到外婆家去玩。家里厅堂外面是口古老的八角井,井里的水是清凌凌的。外婆把木桶甩到井里,手里的绳子再轻轻地一抖,木桶就倾斜着入水了。外婆往上收绳子,很快,满满的一桶水就被提上来。井水清凉,外婆就把西瓜冰在里面,吃的时候,那真是过瘾。我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对着满目青山,一边吃着西瓜,想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老婆。&rdo;
&ldo;你还真早熟。&rdo;玉梅揶揄道。这里几乎没有路灯,到处是黑黑的,玉梅回头看看他们的车子已经离得很远了于是说道:&ldo;咱们往回走吧。&rdo;
&ldo;好。&rdo;李家为的&ldo;好&rdo;字刚出口就听见一声枪响,玉梅拉起他狂奔起来,子弹在他们身后飞射。这时,管家开着车向他们开过来,细心的他已经把两边车门都打开了,车子到了跟前,二人分别从两侧车门钻进车子。车子飞快地倒出了小路,上了大路,三人落荒而逃。
玉梅看见李家为的肩膀上全是血,她的手绢很小,根本无法给他包扎,于是立即撕开了李家为丝绸长衫上的袖子,给他包扎好。
李家为看到自己身上的血,也觉得一阵虚弱,他靠在玉梅的肩膀上,杀手的追逐、死神的召唤都敌不过一刹那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感觉。
是谁要刺杀李家为呢?军统?不会。日本人?共产党?民主派?玉梅心里琢磨着,车已经开到了第九医院。
二十四
&ldo;我们马上要给他动手术,你是他太太吧,请在这里签字。&rdo;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玉梅说。
玉梅本来想说自己不是他太太,又觉得情况紧急,何必说这么多废话,于是就在手术协议上签了字。
然后,她把管家悄悄叫到一边,低声对他说:&ldo;不要打电话给太太。&rdo;
&ldo;为什么?老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rdo;
&ldo;杀手一定是从李公馆就开始跟踪我们的,现在,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手术,难道你想让他们跟踪着太太找到这里吗?&rdo;
&ldo;玉梅小姐,我按你说的做。&rdo;管家张长富觉得白玉梅言之有理。
&ldo;你把车停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去,然后再弄一辆车过来,动完手术咱们立刻走。&rdo;
玉梅吩咐完管家,便等在手术室门口的长凳上。
&ldo;跑掉了?中枪没有?&rdo;郑英杰皱紧了眉头问手下。
&ldo;好像是中枪了。&rdo;几个手下灰头土脸地站成了一排,其中一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虽然声音很小,也被捕捉到了。
&ldo;好像?&rdo;
手下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了。
这时,严斯亮走过来打圆场:&ldo;你也不能全怪他们,天本来就黑,再说,要练神枪手,要很多本钱。以后还有机会嘛。只要他还在上海,不就在咱手掌心吗?&rdo;
严斯亮这几句话,合情合理,又暖人心,还灭了郑老大的火。杜月笙不在上海期间,他以大弟子的身份替杜老板掌管着他的人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杀要剐,全凭他一句话,他要是翻了脸,那就等于阎王爷拿起了那支朱砂笔。
几个小伙子向严斯亮投来了感激的目光,郑英杰的心里也舒坦了许多。严斯亮是军统的人,杜老板和军统的关系很好,他们的武装别动队就是杜月笙和戴笠合搞的,都是一家人,所以总要给他三分面子。
&ldo;好了,今儿有人给你们求情,这事就算了。&rdo;
&ldo;谢谢老大。&rdo;
&ldo;滚!&rdo;郑英杰飞起一脚,踢在走在最后面的一个人的屁股上,力道很轻,算是亲昵那种。不过,这种家长作风还是让严斯亮有点看不惯。他没说什么,毕竟是在人家屋檐下。
&ldo;查一下距离那里最近的医院有没有外伤病人。是哪家医院?&rdo;
&ldo;好像是第九医院。&rdo;郑英杰不确定地答道。
&ldo;好像?&rdo;严斯亮学着郑英杰的口气,二人不觉同时大笑。
院子里的弟兄们听到他们的笑声,窃窃私语着:&ldo;这个新来的弟兄真厉害,能使老大的苦瓜脸展笑颜。哪条道上来的啊?&rdo;
&ldo;不知道,老大说是他过去的朋友。&rdo;
&ldo;他刚做完手术?住在哪个床?好的,谢谢你,小妹,大哥改天请你吃饭。&rdo;严斯亮挂断了电话。
他从郑英杰的内间办公室走到外间会客室,轻声说:&ldo;真在第九医院。你布置吧。&rdo;
&ldo;还是你有经验。&rdo;郑英杰拍了拍严斯亮的肩膀。
&ldo;愿为兄台效犬马之劳。&rdo;
&ldo;客气客气。&rdo;郑英杰嘴上客套着,心里已经是受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