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小公子的家庭老师玉梅接风,晚饭很丰盛,但是男主人李家为没在家。李家为这个参与了汪伪秘密协定的人现在已经成为了国际瞩目的人物,更成为中国各派势力关注的焦点。
晚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玉梅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翻看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以后,她熄了灯,在房间各个地方摸索着,台灯的底座、电话的底座、床头的内侧、沙发的底部,都不放过,她还搬来了板凳,站在板凳上,将手够到那盏吊灯,检查着什么。完成这一切只用了很少的时间,动作极娴熟。没有发现什么,她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要万事当心,她又给自己铺好床铺,换上睡衣,但却没有上床休息,而是依旧坐在沙发上,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她打开小包,拿出了一支小手枪,打开了保险,抓在手里。过了许久,忽然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她警觉地问道:&ldo;谁呀?&rdo;
&ldo;小姐,我是张妈,我来问问你被子够不够?&rdo;张长富的老婆回答道。
&ldo;够了,谢谢,还有事情吗?&rdo;
&ldo;没有了,小姐你休息吧,有事情喊我,我在一楼睡。&rdo;
&ldo;好,谢谢你。&rdo;
听见张妈的脚步声走远了,玉梅的心才放下来。到了虎狼窝,可不比以前了,到了上海,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恐怕不会再松弛了。可是这个张妈敲门前自己怎么没听见她的脚步声呢?玉梅感到好生奇怪。
这一夜,玉梅准备和衣而卧,她拿过床上的一床毯子披在身上,脚蜷缩在单人沙发上,整个人像一只小猫。
这一切,都是职业训练的要求。兵荒马乱,稍一放松睡个安稳觉,也许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她不怕死,怕死就不会来上海了,可是她要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至于活,她没想过能活多久,这个年代的年轻人都是这么想的。
而且,她已经将自己的爱留在重庆,她最纯洁的爱已经交付给自己深爱的男人,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记得那个晚上,她的教官兼上司、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调查局特别行动组组长牛宝军向她交代了任务内容和各种注意事项之后,叫她留一封信,她知道其实那就是遗书了。她只在那信笺上写了几行字:家国恨,头可抛。我的最爱,牛宝军。白玉梅。
她没放进信封,直接递给了牛宝军。
牛宝军看信时手有些发抖。他抬起头来,目光迷离中透着伤感,她是他优秀的学生,在整整一年的培训期间,她的各项成绩始终保持优异,她是天生的间谍料子。
他们的眼神纠缠着,无声地诉说着倾慕、爱怜、伤感。玉梅这一去,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那一刻,胸中涌动的国恨家仇、儿女情长,都达到了沸点!
玉梅好想哭,可是她哭不出来,她平生第一次真正爱上的男人,这么近地靠近着自己,无人打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幸福的,可是,就要分开了,也许就是永别!
牛宝军揽过她的肩膀,对着那红红的唇吻了下去,这是他第一次吻她。
虽然企盼已久,她还是有些惊讶,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他的动作好猛烈,她感受到他火热的嘴唇,然后,他又是那么轻柔地探求着,她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是她的爱,这是她爱的男人,她的舌尖找到了对方,像在跳探戈,进进退退,甜甜蜜蜜。
&ldo;好美呀,梅!&rdo;他称赞她的女儿身道。
她竟然毫无羞耻之感,在情爱的旋涡中,只想更近地贴近对方。
&ldo;亲爱的……&rdo;她在他耳边轻唤,她感到他带着自己在越南河内的沙滩上奔跑,又感到他在昆明的青山绿水之间对他们一班的学生训话,而她站在第一排‐‐往事如烟轻漫,飘至眼前。
她对他梨涡浅笑,妩媚之态叫他心动。
其实,他早已经没有资格去爱她,否则,他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对她无动于衷。他是有家室的男人,他的太太是西南联大的一名数学老师,温柔贤惠,文静端庄,为他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家和其他的军人家庭没什么区别‐‐聚少离多,安逸平静。
直到他遇见了白玉梅,这个芳龄23岁的女孩子好像是他上辈子的情人转世,有她在,他授课总是能够高水平地发挥,虽然他比她大了整整十岁,可这正是男人风华正茂的年纪,他看起来年轻英俊,倍受女人青睐。
他能感受到玉梅娇羞的目光,那是只有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才会有的。
&ldo;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rdo;有一次,他装作无意地念了这两句诗给玉梅听,他知道她完全听懂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生逢乱世,生命亦譬如朝露。
今天晚上,他的克制和隐忍都失去了底线,他的手轻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与其说是爱抚,不如说是心疼,她柔软的手掌也在他光滑的脊背上掠过,像海鸥掠过蓝色的海面,时而俯冲,时而滑翔。
他和她十指紧扣,这一刻,他们的隐秘、他们的幸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她终于疲倦地躺在他的怀里,微微地喘着气。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她的激动终于一点点平复。
过了很久,他开口道:&ldo;我要你平安地回到重庆,我有可能会去接你。你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运用你的个人魅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