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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页(第1页)

许多往事浮现在眼前,一幕幕如同昨日一般。她不由想到,杨玉环,这位曾经的寿王妃,若是当初没有进宫,或许,她过得便是自己一般的生活。而自己不过是杨玉环水中的倒影,取代了她原本该在的位置。她回头看了眼佛堂旁的那棵参天大树,一条白绫已挂在树上,看起来那么刺眼,杨玉环站在树下,抬头看着那白绫。她背朝着玉茗,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玉茗心中一刺,转过脸扑到李瑁怀中,不忍再看下去。她突然恍惚起来,觉得眼前仿佛都是虚幻,似真似假,毒辣的阳光令人炫目,更让她怀疑,这一切是否是真的。她仍记得,曾与杨玉环同在太华公主殿中欣赏歌舞,可太华公主半年前已病逝,而贵妃又……为何突然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突然感到天昏地转,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待醒来时,她躺在一张床上,头顶是破旧的床帐,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守在床边的李瑁见她醒了,这才松了口气,抚摸着她的脸说:“你终于醒了。”“这是哪里?”她问道。“因你中了暑,太子听说后,特意安排高力士让我将你抱至驿馆厢房歇息,又派了太医给你诊脉,只是此处简陋,无法熬药,只让人将药草泡了水给你灌下,总算是没有大碍。”玉茗刚要起身,却被他轻轻按住:“你需好好休养,不必着急起身。”“可是,若是耽搁了启程……”她想起圣人斥责皇子一事,生怕又惹得龙颜大怒。李瑁叹了口气说:“赐死贵妃后,圣人心情郁结,再加上方才禁军那番动静,耽搁了些时辰,今夜便在这马嵬驿过夜,所以,你不要担心,好好休息便是。”玉茗点点头,又问起:“那贵妃她……”李瑁淡淡说道:“贵妃已自缢而死,她死后,陈玄礼已审验过遗体,将她就近寻了一处地方草草埋了。”他见玉茗又有些难过,劝道:“事已至此,你多想也是无益。”玉茗点点头,她问起孩子们去了哪里,李瑁说两个孩子正跟李适在院中玩耍,他派了护卫去看着,不会有事。想到李适,玉茗不由想起长安城中的珍珠,不知此刻去了哪里,她叹了口气,神色恹恹。这时有太子府的护卫来请李瑁,说太子叫他去有要事相商。他看了眼玉茗,见她点点头,又叮嘱她将药茶喝了,才跟着那护卫走出门去。不多时,两个孩子返回屋来,偎依在玉茗床前,看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她明白自己不能在这番颓废下去,如今虽不知前途如何,总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再难也要硬撑着走下去。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其实对于杨贵妃一直处于无感的状态,不同情不褒贬,之所以写一段贵妃的心理,只是根据史书上的记载推测她最后会是怎样想的。人之将死,心理会很奇怪,贵妃死前,或许有认命与绝望,也有后悔与最后的骄傲,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最后究竟是怎么想的了。所谓倾国倾城,她却是让整个大唐江山为之倾倒,固然有玄宗的刚愎自用,这个女子,用开元盛世的崩塌,将自己刻在了历史上。李瑁来到太子房中,见韦见素、韦谔及陈玄礼也在,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了。此时圣人因痛失贵妃,又被禁军胁迫,想必已经不能再拿主意,于是,太子便成了实际上的掌权人,这一切怕也是他一直谋划的。李瑁原本对这件事还只是猜测,如今看到他们几人在一起,便更加确信这次兵变完全是李亨指使的,目的是除掉杨国忠这个一直以来的劲敌,同时将兵权夺过来。李亨见他来了,忙招呼他去身边坐了,叹口气说:“如今父皇悲痛不已,闭门不出,谁也不肯见。可是明日就要启程,有些事却要尽早定夺。”“太子指的是……”李亨冲旁边的陈玄礼一使眼色,他便上前来说道:“本来此次是临幸蜀地,可如今杨国忠死了,那蜀地的官吏又是他亲手提拔,说不定也跟他同样是祸国殃民之辈,并不稳妥。”李瑁听了,才明白他们是打算改变路线,他想了想说:“如今虽说到了这个地步,可圣人还在,此次出行是他所定,总要问过圣人的意见才妥当。”李亨说:“可圣人如今谁也不见,该如何是好?听说长安城已被围,没有几天便会被攻克,追兵将至,时间已经不多了。”李瑁知道他定是着急夺权,若是在这般拖下去,不仅是追兵,恐怕连圣人皇位都未必能保住。他思忖片刻,说道:“不若我去试一试吧,说不定圣人会有旨意。否则,若我们私下定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李亨想了想,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就算他等那个皇位多年,也不差这一日两日,于是答应下来。李瑁出门上了二楼,看到守在门口的高力士,问起他圣人如何。只见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他站在门口,听屋内没有一丝声音,好像一座空房一般,心里一沉,让高力士帮忙通传。高力士轻轻叩了叩门说道:“圣人,寿王殿下求见。”许久都没有回音,就当两人皆以为他不肯见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他俩皆是一愣,高力士先反应过来,忙应了声,轻轻推开门,请李瑁进屋。他走进屋内,发现这屋中虽大,却也比楼下那间客房整洁不了多少,因只点了一盏烛灯,屋内晦暗不明,更显出一种萧瑟的悲凉。玄宗就坐在窗边,他似乎没有听到李瑁进来一般,依然看着窗外,并没有回头。只是,他的背影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精神矍铄的帝王,一日之间便萎靡下来,看在李瑁心中,不由有些难过。他恭敬施了一礼,喊了一声父皇。玄宗慢慢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黯,又看向窗外。此刻一轮明月当空,在这炎夏的夜晚,却清冷的让人心寒。他突然说道:“你可还记得,你母亲的生辰也是十五?”李瑁闻言一愣,他不知为何圣人会提起过世过年的母亲,却仍是答道:“儿臣记得,母妃生辰是九月十五,也是月圆之夜。”“这么多年了,我没有想起过她,也从未去她旧宫中看过,想必她一定十分怪我喜新厌旧。”玄宗闭上眼,又说道:“而我几乎也忘记了你这个儿子,或者说,我故意不愿想起你。将你不管不顾这么多年,你定也是怪我的吧?”李瑁听了,久久没有说话。他的确是怪过这位父亲许多年,只因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而是选择当一位无情无义的帝王。从杨玉环进宫的那时起,他便已经当做没有了父亲,以后更是淡忘了,只将他当做君王。没有得到答复的玄宗,终于明白自己对这个儿子做了什么,也伤他有多深。他叹了口气,问道:“你来是有何事禀报?”李瑁淡淡回道:“因明日启程一事,特来向父皇禀告。陈玄礼说蜀地乃是杨国忠所辖,怕此去不甚平安,而左相则说回京兵力不足以抵抗叛军,如今到了这里,不能耽误,还是继续前行。如何决断,还请父皇定夺。”玄宗听了,又问道:“那太子的意思呢?”李瑁一顿,说道:“因周围百姓来挽留,说若是圣人与太子皆入蜀,那中原这边又有谁来做主呢?”“所以太子打算留下来?”“是。”玄宗听了,知道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最放心的儿子已经背叛了自己,要自立门户,而他已经没有办法在控制住局势。他长叹了口气说:“去回复太子,就说让他们决定吧,不用再向我奏报。”李瑁应了,转身出门,他回头看了眼玄宗,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什么情绪,终是慢慢的合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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