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认为可能吗?&rdo;
特蕾娅从来不曾有想过这一问题。她是一位忠诚的涡克斯臣民,心地单纯,对假想智慧生物的仁厚深信不疑,并深信人类都渴求能与假想智慧生物建立起某种联系。但作为艾莉森的我,却对此充满怀疑。&ldo;我也不知道。&rdo;
&ldo;迟早,我们得在这场战争中选择自己的立场。&rdo;
那真是太奢侈了,我想,如果能选择立场。
但就目前而言,这一问题尚无什么实际意义。吃完赏赐的黏糊糊的豆绿色饮食,我们站起身,趁矿工乔伊还没过来将我们捆起来,以免夜里生事,我们最后环顾了一遭四周。天空愈加暗下来,星际隧道的顶点几近在头顶正上方,光芒闪烁。整个涡克斯中心区暗影重重。
在我眼里,这似乎是最令人悲哀的事了:涡克斯中心区一片黑暗。我整个一生(特蕾娅的一生)中,中央区从来都灯火通明。它就像一个威严壮丽的筛子,灿烂的灯火从里面漏出来。阑珊灯火就是它心脏的律动。可如今灯火不再。一丝闪烁也不再有。
农民的进攻‐‐如果要进攻的话‐‐迫在眉睫。在那之前,别无选择,唯有仰望天空。从星际隧道这一令人心生不祥的角度,一眼便能明白我们正处于即将过界的关键点上。涡克斯群岛如此庞大,它一部分身躯肯定已经过了中点线。不过没关系‐‐涡克斯要么一举穿越过去,要么永远也别想过去。星际隧道‐‐这一原则早在数个世纪以前就已定下‐‐更像一个智能过滤器,而不仅仅是一道门檻。在当时这条隧道运转正常时,它能分辨出飞鸟和海上轮船:将轮船从地球送往天赤星,而将鸟儿拦截下来。这可不是一种简单的判断能力。星际隧道必须要能识别人及其建造物,而排除生活(或曾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无数其他生物。穿越星际隧道,换言之,并非一个简单的机械过程。星际隧道观察你,评判你,然后接受或者拒斥你。
最有可能的结果是,我们根本不可能被接受进入古老的地球。但我更害怕另外的一种可能。甚至早在星际隧道停止运行之前,地球就已变得面目全非,完全不再是特克记得的模样。来自地球极地城市的最后一批难民描绘说,海洋化变层发生剧变,近海区严重营养物质过剩,成了死亡海域,硫化氢不断从里面咕咕地蒸腾上来,大片陆地突然消亡。
我闭上眼,陷入了恍惚的半意识状态‐‐疲惫、饥饿和痛苦时,快要入睡的状态。偶尔,我睁眼看一眼特克。他躺在暗影里,双手被绑在身后,完全没有特蕾娅曾经描画的,假想智慧生物的使者的模样。他就是他自己,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株无根的浮萍,不再年轻,形容樵悴,几近崩溃。
估计他在做梦,因为他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呻吟。
或许我也在做梦吧。
后来我被一个声音惊醒‐‐仍是漫漫长夜的夜半时分‐‐震耳欲聋,犹如一把利刃划破黑暗。那是低沉的警笛声,悠长而漠然,却又那么熟悉,熟悉……恍惚中,我一开始没明白那声音来自何方。待弄明白,我心中升起好多天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希望。
我踢了特克一脚,将他唤醒。他睁开眼,一骨碌坐直起来,眨巴着眼睛。
&ldo;听!&rdo;我说。&ldo;你知道是什么声音吗?是警报声,特克,是躲避的警报声,是快躲起来的警报声,&rdo;一面绞尽脑汁地将涡克斯语翻译成古老的英语,&ldo;是他娘的空袭警报!&rdo;
哀号的警报声从涡克斯中心区最高的几座高褛的广播传出来,警告大家快躲进防御墙,某种袭击正在迫近,而且情报肯定准确。不过还有一点重要的是:既然涡克斯中心区能发出警报,至少说明它一部分功能肯定已经恢复。
涡克斯中心区还活着!&ldo;意味着什么?&rdo;特克问道。他还在跟睡梦搏斗。
&ldo;意味着我们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rdo;我扭动身躯挣扎着站起来,以便能看见外面的情况。涡克斯中心区几乎仍一片黑暗……但没等我看得明白,一道探照灯突然从最近的那座瞭望塔照射过来。那些农民正浇灭篝火,急忙穿好衣服准备应战,探照灯横扫过没有任何树木的草坪,将四周照得一片通明。接着,更多的灯亮了起来:一座楼接一座楼,一个片区接一个片区地,涡克斯中心区开始驱散黑暗,重新掌握自我主导权。更小的点点光照,犹如萤火虫般,在高处的小型机场上依稀亮起。那是飞行器,全副武装的飞行器,装备了致命的武器。
那一切让我感到眩晕。我听见自己在嘈杂声里大声叫喊:我们在这儿!快来救我们!这样大喊大叫真够愚蠢。特蕾娅往昔的耿耿忠心从我喉咙冲了出来。
接着,武器如雨点般扫射下来。那些农民纷纷倒地身亡。
第五章桑德拉与博斯
桑德拉创造性地利用原计划与奥林。马瑟进行第二次面谈的一个小时,登记请了两个小时的午餐假。她计划与博斯会面的餐馆人挤人都是公路对面地毯批发公司的员工,还好她抢到靠角落的一张餐桌,一排塑料无花果植物形成一道屏风,将鼎沸的嘈杂声滤去了不少。谈话交流足够了。博斯到来时,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没穿制服。桑德拉觉得,脱掉那身不男不女的制服,他看上去精神多了。牛仔裤,白衬衣,最是衬托出他迷人的肤色。她问博斯今天是否当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