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告诉我他们的名字。&rdo;
&ldo;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被指派专门照顾你的。要是网络运行正常……但它出故障了。&rdo;她迟疑了一下,&ldo;攻击发生时,他们很可能正好在涡克斯中心区。你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因此必须得有人来救我们。他们会尽快赶来的。他们会找到我们,带我们回家的。&rdo;
任她这样说,天空里还是那么蔚蓝,那么空无一物。
那天下午,我在着陆地附近巡视了一番‐‐但不敢走远,营地随时保持在视线范围内‐‐顺便捡些柴火。涡克斯群岛的这一岛屿上许多树木结的果实都可以吃,特蕾娅说。于是我也摘了一些。我用从救生舱里抢救出来的彩色细绳将柴火打成拥,将野果‐‐甜椒大小的黄色豆荚‐‐塞进一只布袋里。布袋也是救生舱里抢救出来的。能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心里感觉很不错。除却偶尔一声鸟叫和树叶簌簌的声响,余则唯一便是我节奏均勻的呼吸和脚步走在茂密草地上的声音。起伏的原野,若非天际那一柱仍浓烟弥漫的烟柱,一定会让人备感舒心慰藉。
我回到营地时,脑子里一直想着那烟柱。我问特蕾娅那是否遭到了核武器攻击,是否要考虑放射尘和核辐射的问题。她也不知道‐‐&ldo;自第一次基督教正教战争以来&rdo;,涡克斯从没遭受过热核攻击。那是她出生前两百多年发生的事情了。她所学的历史书里没有讨论那次战争所带来的后果。
&ldo;我想没什么关系的,&rdo;我说,&ldo;我们似乎也做不了什么。看情形目前风向对我们有利。&rdo;烟柱的羽翼开始朝与我们所在位置平行的方向慢慢散去。
特蕾娅眉头紧皱,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方,朝顺风的方向望去。&ldo;涡克斯是一艘用发动机驱动的轮船,&rdo;她说,&ldo;我们在船尾方向‐‐我们应该是在涡克斯中心区的顺风向才对。&rdo;
&ldo;什么意思呢?&rdo;
&ldo;我们可能没了方向舵。&rdo;
我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对于一个面积相当于一个较小的洲的船舰来说,&ldo;方向舵&rdo;能使上什么劲),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涡克斯中心区受损相当严重,救援可能不能如特蕾娅所愿,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的了。我猜想她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她帮我一道挖了一个小坑,用来生火,但她情绪很不好,也不愿多说话。
我们没有时钟,也不知道几点了。兴奋剂药性渐渐消退时,我睡了一小会儿。醒来时,太阳正好碰着地平线。此时,空气凉爽了一些。特蕾娅给我演示,怎样使用其中一件抢救出来的物品点燃我拾掇回来的柴火。
柴堆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我不觉开始寻思我们所处的位置‐‐相对于天赤星的海岸线,涡克斯的物理位置。在我当年,天赤星是新世界的一个常设桥头堡。从苏门答腊岛出发,通过假想智慧生物的星际隧道,你便能抵达这一星球。倘若涡克斯想要前往地球,她就得先抵达那同一星际隧道位于天赤星的端点,然后踏上横跨之旅。因此,太阳刚一西沉,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里,便看见星际隧道顶端亮光开始闪烁,我一点也没觉得惊讶。
这条星际隧道是假想智慧生物所建造。隧道之庞大,超乎人类领悟力所及。在地球,星际隧道的脚柱深嵌印度洋洋底,隧道顶端伸展至地球大气层之外。在天赤星这一端,也是同样庞大的建构,某种意义上讲,甚至也是同样的物质构造。一条隧道,两个世界。日落过后好久,隧道顶端仍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成了遥远天庭里一缕银辉。万年如斯,不曾有任何改变。特蕾娅定定地望着天空,用她的本族语轻声地念诵着什么。等她念诵完毕,我问她是在唱歌还是在做祷告。
&ldo;也许都是吧。你也可以说它是一首诗。&rdo;
&ldo;能翻译一下吗?&rdo;
&ldo;是关于天地循环和假想智慧生物生命的。诗里说,世间不存在开始,亦不存在结束。&rdo;
&ldo;我对此一无所知。&rdo;
&ldo;恐怕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rdo;
她脸上郁郁不乐的神情毫无掩饰。我告诉她说,我不明白涡克斯中心区到底怎么了,但我为她遭受的损失感到难过。
她忧伤地冲我一笑。&ldo;我为你遭受的损失才感到难过呢。&rdo;
对于自己所遭遇的事情,我从未有过那种意识‐‐觉得有什么损失,有什么值得悲哀的。的确不假:我远离自己家乡十世纪之远,永远无法再回去。一切知晓的,一切熟悉的,都一去不复返了。
但我一生大部分时间里,都一直试图在自己的现在与过去之间建起一道高墙,而且至今都没有成功。有的东西被从你身上夺走,有的被你抛在身后‐‐还有一些东西,你随身相携,世代相循,永无终结。
第二天早上,特蕾娅又给我注射了一次。她携带的医药品真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唯一能提供的抚慰就是这东西,我也是欣然接受。
&ldo;要是救援能来,早该来了。我们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我们必须得步行前进。&rdo;
去涡克斯中心区,她的意思是说:去她那漂浮国度熊熊火焰的首府。
&ldo;能行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