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现在“感同身受”了,理解了薛洋的仇恨,但仍然无法接受。
晓星尘感觉喉咙一阵干涩,对着眼前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这是薛洋的梦,哪怕他做些什么,也注定改变不了结局。
他慢慢地走到孩子的面前,匆匆瞥了一眼小孩的左手,又不忍般挪开了目光,轻轻地唤了他一声:“薛洋。”
薛洋骤然抬起头来,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原本澄澈的双瞳此时充满了怨毒,晓星尘亲眼看见他的改变,那个纯真的薛洋从这一刻起彻底转变,踏上了一去不回的邪路。
薛洋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不救我”,晓星尘默然,想伸手去把他抱起来,却被他用完好的右手一巴掌拍开。
薛洋颤巍巍地站起来,垂着残缺的左手,似乎痛感已从他身上完全消失,他冲晓星尘露出一个狠毒的笑容,却又带了些许亲昵的成分,他退了两步,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晓星尘,一字一句地说:“晓星尘,你来得太晚……
“太晚……”
前一句冷若冰霜,后一句带了难以捕捉的些许痛苦和悲怆,晓星尘感到了一阵难过。
可是还没等他作出反应,他眼前的景象开始逐一崩塌,年幼的薛洋霎时间在他的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发现自己眼前的场景变了变,变成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地方——义城。
第二十九章
他自是不知道义城到底是什么模样的,能在置身此地的瞬间作出判断,全然归功于他在这里度过了整整三年的时光。即使目不能视,这长街与屋檐,他曾走过,碰过,也曾听薛洋描述过,甚至在他们同行时,薛洋还没少扯着看笑话似的语调,提醒他小心脚下,也会在即将撞到实物时轻轻地拉他一把,日子一久,他便凭着感觉熟悉了这里的草木砖瓦,如今故地重游,晓星尘霎时间百感交集。
他神情黯然,挥了挥手上的霜华,突然想起了被牛车碾断了手指的薛洋,弱小的身体里发出哀哀欲绝的哭喊的模样,让他久久不忍直视。
他并非铁石心肠,只是但凡牵扯到薛洋相关的东西,总难免多几分薄情来;明明也是个相信性本善的人,却偏偏不肯给予薛洋多一点理解,直到他看见年幼的薛洋天真无邪的模样,方才感到动容——薛洋再坏,从前也不是没有好的时候。
继而他又陷入了疑惑,为什么那个年幼的薛洋,会对本应该毫不相识的自己说,你来得太晚。
他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然后注意到他此时站在了义庄的门外,门里阿箐正在和“自己”交谈,越说越急切,甚至带了些许哭腔在里头,晓星尘愣了愣,想这里应该是阿箐揭穿薛洋身份的时候。
晓星尘犹豫了一会,找了个地方躲藏了起来,既能看见屋内的情形,又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他躲的正好是当初阿箐躲着的位置,只是他不知道。
他意识到自己的作为不会对这个梦里的事物产生任何影响时,便决定当一回窥梦者,看看能困住薛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阿箐在“自己”的指示下,从屋里出来,躲到了他现在所站着的位置上——有点意料中的,阿箐看不见他,于是他松了口气,看着即将进门的薛洋,和早已拔剑的“自己”对峙。
后来发生的一切他早就知晓,薛洋撕破真相,“晓星尘”自刎。
直到这场闹剧结束,晓星尘都没有挪开他看着薛洋的目光,他看到薛洋的表情,从嘲弄转为了阴戾,最后在“晓星尘”自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满目彷徨,那一瞬间,身为旁观者的晓星尘看到薛洋似乎被抽空了五脏六腑,神情麻木。
晓星尘不明白为什么薛洋会露出那种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薛洋眼眶微微红了。
然而没过多久薛洋的脸上涌上一股强烈的愤懑,他一边念叨着“死了才好,死了才听话”,一边把死去的“晓星尘”放在制作凶尸的阵法里,随后薛洋忽然笑了起来,看着心情不错,他收拾好了屋子,给自己裹好了伤口,拿出他的糖准备放入口中时,犹豫了一会,又将它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