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阮梅以前的性格,他就会冲上来了。可是现在他是皇帝了,勉强也算是个&ldo;千金之子&rdo;了,性情虽然还在,牵挂却多了起来。阮梅只好带着亲卫一路跑回大营,这一仗打的乱七八糟,他跑到大营的时候,天还黑着呢,阮梅回营就喊:&ldo;关门!打起火把来!架起踏弩!&rdo;追兵一口气追到了他的大营前,阮梅火光中看到那一抹红色,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踏弩正在上箭,颜神佑却不肯再上前了,搭起一枝鸣镝来,齐发了一轮箭,才缓缓退回。阮梅这回却不敢再追了,恨恨将染了血的长刀往鞘里一插,骂了一句:&ldo;小贱人!早晚弄了你!&rdo;‐‐‐‐‐‐‐‐‐‐‐‐‐‐‐‐‐‐‐‐‐‐‐‐‐‐‐‐‐‐‐‐颜神佑估摸着阮梅肯定是要骂自己的,骂就骂吧,也不会少块肉。直到这时,她才放松了下来,她知道,经过今晚,阮梅就会相信自己是真的有十五万人马。这样,阮梅就不敢轻举妄动,自己也就牵制住了阮梅。希望山璞确如自己与叶琛所料,现在正在休整。如果山璞的嗅觉足够敏锐的话,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一勒马缰,颜神佑道:&ldo;回程多加小心,遇到散兵,不要留!&rdo;戴千户等齐齐答应一声。回程就不用走得太快了,大家也都累了,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扫荡着战场。遇到同袍便救起,遇到敌军就戳上一戳。封千户请示道:&ldo;殿下,这将脑袋割下来,堆在哪里做京观?&rdo;颜神佑道:&ldo;不堆啦。&rdo;封千户道:&ldo;为甚不堆了呢?阮贼害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怎么能不再震慑他们一下?&rdo;颜神佑看了他一眼,道:&ldo;我哪有功夫与他们怄气来?有那力气,将阵亡将士的遗骸收一收。将那京观推了,一个一个地……唉……现在忙,带不走的。都火化了罢。到时候一起葬了。记住,入了东朝,京观就不要再做了。&rdo;封千户虽不明白,却也领命而去。颜神佑回到营盘,远远地看到晨光中叶琛披着个斗篷,正在那里正跺脚。看到她来了,叶琛舒了一口气:&ldo;恭喜殿下,旗开得胜。&rdo;颜神佑跳下马来:&ldo;叶相怎么在这里等着啦?回去说。&rdo;叶琛道:&ldo;等不来殿下,我哪里都回不去啦。&rdo;颜神佑笑道:&ldo;怎么会呢?&rdo;一旁朱芳抹去冷汗,对颜神佑道:&ldo;千金之子……&rdo;颜神佑道:&ldo;我明白我明白,我这不是没事的么?我算好了的,不会有事的。&rdo;朱芳道:&ldo;殿下既已设下圈套,阮贼又中计了,何必亲自去追呢?使一偏将,追出十里而还岂不是好?&rdo;颜神佑道:&ldo;阮贼虽然倒行逆施,但是在军事上是极有天份的。我装成有十五万人,就要当成真的有十五万人来做。否则,就容易被他识破。我有十五万人,会怎么做呢?反正,我是一定会追出去的。&rdo;朱芳道:&ldo;那也太冒险了,以后可不敢这么做了。&rdo;颜神佑道:&ldo;我明白的。都回去歇着吧,轮流警戒。等阮贼滚蛋了,我再请大家吃酒。叶相,请。&rdo;叶琛笑道:&ldo;殿下这般笃定?&rdo;颜神佑点点头:&ldo;唔,唔,差不多吧。对了,要将那些京观移了,聚柴烧一烧,装坛子带走。&rdo;叶琛道:&ldo;这个交给我罢,我去征些坛坛罐罐的来。只可惜,对不上名字啦。&rdo;颜神佑因为追杀阮梅而兴奋起来的神经因这一句话瞬间收缩,小声道:&ldo;有军籍,不会让他们枉死的。&rdo;叶琛道:&ldo;好。臣再去征些帐篷来,既然被阮贼烧了帐篷,咱们又有这么多人,自然是需要新帐篷的。&rdo;颜神佑道:&ldo;大张旗鼓地征!&rdo;叶琛道:&ldo;放心。&rdo;&ldo;这个且不急,大家再辛苦些,我还有事要与诸位商议。&rdo;叶琛道:&ldo;好。&rdo;入得大帐,炭盆已经烧起。阿琴来给颜神佑除了铠甲,披上锦袍。颜神佑往火盆前一坐,叶琛等却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行军打仗不比在家里讲排场,位子也比较简单,就是些小马扎。王宜就先汇报了一下营地的损失,消耗,阮军被歼灭的数目等,又说阮梅逃走的时候,还死伤了一些周军,数目并不多。颜神佑点点头:&ldo;依例办吧。&rdo;侍女上了茶来,叶琛看颜神佑喝了半盏热茶,才问:&ldo;殿下召臣等来,有何令下?&rdo;颜神佑道:&ldo;确要叶相紧盯着,征帐篷的事情,您揽总,看谁仔细,让谁去办。这一件事,却是要叶相亲自过问的。&rdo;叶琛道:&ldo;但凭吩咐,责无旁贷。&rdo;颜神佑道:&ldo;安民。不得民心,是打不赢仗的。我出来,可不是单打架玩儿的。打下来的地方,我还得给它稳下来,不让百姓俯首称颂,这仗,就不算打赢了!阮贼误打误撞的,倒是得了些许民心,北地豪强又各有心思,可不如百姓单纯。他们怕还是要站个队,下个注什么的,不能全靠他们。还是要看百姓的。&rdo;叶琛表情凝重地道:&ldo;我们能许的,阮贼怕都许过了。&rdo;颜神佑笑道:&ldo;许过了,做到了吗?我能保证我许下的都做到,阮梅许下的,怕连一半都做不到呢。&rdo;叶琛恍然:&ldo;正是!许下的,也未必能做得到,做不到,便要招怨。&rdo;颜神佑道:&ldo;不止,就算做了,能保证做到位么?能保证公平吗?能保证没有人从中渔利吗?他的官吏都是现招的,旧族先前损失惨重。可只要有一口气在,与伪朝合作了,他就要把失去的再弄回来。又有阮氏之新贵……嘿嘿,伪朝可不像我大周,我们闲地多,他们可不是呀。人心最不知足,初时只要活命便好,现在有了官做,就要更多,就要往日荣光。&rdo;叶琛抚掌而笑:&ldo;殿下得之矣。&rdo;颜神佑道:&ldo;我还要盯着阮贼,看他还有什么招儿使,还得……等着山郎的消息。此事,交与丞相了。&rdo;叶琛道:&ldo;臣明白。&rdo;颜神佑道:&ldo;在本地选人,不拘旧族寒士,只要能干,人品好,都可用。我已向阿爹请旨,可便宜行事。&rdo;说着一偏头,阿梅便捧上了一束织锦的诏书来。叶琛起身行礼,道:&ldo;臣遵旨。&rdo;颜神佑道:&ldo;还有,往东去,沿海。以阮贼的性情,我听说他将盐铁收回来了。收回来了的,就不能再许出去!&rdo;叶琛道:&ldo;本地士绅,也有附逆者,有些无伤大雅的,还请网开一面。否则,臣这里的人手,是不够的。&rdo;颜神佑道:&ldo;戴千户随丞相走,过一地,先抢户籍田册等。至于清算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揭发吧。我让金六、金七过来,丞相就能从我这里的琐事中脱身,专做那一件了。至于盐务……少不了他们的盐吃。第一件,把盐价给它降下来!第二件,清点官仓。&rdo;叶琛道:&ldo;好。殿下少歇,士绅父老听到消息,最迟明天恐怕就要来劳军了。&rdo;颜神佑道:&ldo;我亲自见他们。&rdo;又吩咐封千户去重新收拾营盘。昨天夜里是外虚而内实,外围是空帐篷。等到当地百姓来了,就要内虚而外实。让士绅百姓的代表们看一看兵强马壮,士卒众多了。叶琛出去,头一件事就是命人去做露布,一路传徼,着重强调:阮梅那个二百五,又~被咱们家公主给揍了!‐‐‐‐‐‐‐‐‐‐‐‐‐‐‐‐‐‐‐‐‐‐‐‐‐‐‐‐‐‐‐‐颜神佑这里开会,阮梅那里也开会。副将死了一个,校尉死了五个、伤了八个。还有一个分清头脸的倒霉蛋,跑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只脚挂在马蹬里,整个人掉下马,被识途的老马硬给拖回来‐‐拖死的。仔细分辨了,才发现是一员裨将。阮梅的脸色很阴沉,底下将校噤若寒蝉,大帐内的气氛很是压抑,阮梅见没人开口,将桌子一掀,骂道:&ldo;说话啊!都哑巴了么?对面的哑巴能打,你们哑巴了也不如人家,还不如不哑呢!&rdo;被地图炮的众将:……一个小校战战兢兢地道:&ldo;陛下,您……&rdo;&ldo;嗯?&rdo;小校都快要哭了:&ldo;您是不是忘了,还有山夷啊?他还不定猫哪儿呢……&rdo;阮梅对着他勾了勾食指。小校咽了口唾沫,小米碎步往前挪。他的位置相当靠后,几乎要掉大了。这一路挪得,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一个裨将一伸手,刷,将他推到阮梅面前,省得他继续挪了。小校一张脸都皱了起来了。阮梅挑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见这小校不过十八、九岁的年轻,一张白白净净的小白脸,细长的眉毛,大眼睛,一脸委屈的小模样。阮梅忽然失笑:&ldo;你怎么这么个可怜相?说说,你怎么想到山夷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