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看着城门的兵将放行,她心里虽然十分着急,可却隐隐地觉得应该是有人接应了他,不然以京城的守卫,不会轻松问两句话就放走他们的。
来到这里以后,听那跟在他身边的少年去云唤他,她方知道他叫鬼医。那时吓了一跳,因为都说“千金易得,鬼医难求。”他若真是那千金难求的天下第一圣手,怎会无端出现在她的牢房里?
可是,除了那个传说中的第一圣手,世上哪有人能如他一般,事事仿佛神游天外,但一旦是做着望闻问切、开方抓药的这些事,他却比吃饭睡觉还要熟稔。而且,之前吃了梁逍那么多的药都毫无进展,服下了他的药,她却感觉每天都在康复,若不算那集中到眼部的毒素的话。
不过来这里大半个月,都未曾见过鬼医的真面目。在她能看见的时候,他便已用覆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晶眸。如今即使他不戴面具,她也是看不见了。
只是,她却深深记得他那眸子。她从没见过这样没有感情的眼眸,除了如水晶般折射着闪闪的光,任何时候,都不可能从里面看见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若说梁逍是忽起忽静的火山,贺临风是冷中带柔的风,那鬼医则是风过无痕的湖。
自从眼睛日渐模糊,鬼医虽从没有说过要她什么时候走,反而越发细心起来。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一辈子。她希望能靠自己的能力走出这里,更要靠自己独立。因此,这已经成了她每天都必须思考的问题。最起码,她要让自己的感觉敏锐起来。
听着鬼医的脚步缓缓远去,她独自一人坐着,默默想着那久已积压心中的人和事。
发了一会儿呆,却听到有脚步声慢慢地近了。这脚步声,熟悉到让她想流泪。
以为自己又想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了,她摇头笑了,说:“先生不是刚走吗?怎么又。。。。。。”话未说完,她却愣住了。
只因这人方一靠近,便将她狠狠地抓入怀中。那个怀抱,依旧温暖如初,正如他身上的木槿香气,清淡如旧。
耳边却传来了那久违的声音:“凝儿,是我。”
她又愣了一下,却发狠地咬了那随即已经压在她唇上的带着木槿气味的薄唇,一种腥甜气息立刻充盈了口腔。
他却越发将她压在自己怀中,似乎毫不在意那浓重的血腥。贴着他的胸口,她听到他的心随着说话声,有力地跳动:“别生气了,好吗?”
她想狠狠地推开他,指责他为何不顾她而去,为何这么久都没有了声息,为何当她最痛苦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这么多的为何没出口,却早已满脸落泪。
不愿被他见到这样的狼狈,她狠狠吸一口气,将脸转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他轻轻叹气,低下头,为她把泪珠一颗颗地吻去。
感受到他的薄唇在脸上轻轻触碰,她只觉得自己的怒气忽然便随着这触碰都消散了。有的,只是满心的委屈。泪不觉更多。
贺临风沉默半晌,方用力闭了眼,说道:“我知你怪我没在最需要的时候留下。但凡能顾你周全,贺临风万死不辞。可当日我尚不够能力保护你,怎能为你我谋得幸福?将你托付给他,我何尝不是无奈和不甘。”
自认识他以来,他何时不是淡然笃定,成竹在胸的?她何尝听过他如此无奈?听他说了这些,她方知道,即便是他,也在人后会有把握不的事,也会有诸多的疼痛和酸楚。
她的心不觉软了。更何况,听他说话间,似乎在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已打下了自己的根基。她轻叹一下,如今这个样子,自己又如何再配得上他这天下第一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