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骈手展臂,碎银鞭如灵蛇盘在辉月的身周整整盘了一圈,上下浮动着保护它的主人。双盈剑锋在暗夜中无声递出去,一闪而逝的青色的寒光。双盈剑也感觉到了杀机么?我闭上眼,全神汇聚。这些不应该有的气息,从东方的峡谷中席卷而来。还好,不是从西面的龙族的村子而来。辉月突如其来,隐龙又对他的信号毫无反应,现在又感觉到这样庞大的不安的气息,我几乎要猜测是不是族中惊变。还好不是。回头看了一眼,辉月在暗夜中沉沉睡着,碎银鞭上有一点一点的流光如莹。树屋的垂帘因为双盈剑吞吐不定的剑气被割成了碎块,无声的坠落下地。我纵身扑下,正踏在那块先他落下的屋帘上,悄静无声,飞花落叶也没有他的轻盈稳捷。象是最机敏的灵兽,在空中捕捉那异样的气息。落雪纷纷落了一头,凝结不化。渐渐听到了沙沙的轻响。厚厚的积雪被踏得簌簌哀响。双盈剑无声的在一片雪光中挥舞。腥气渐渐的更近了。猛兽身上特有的腥骚气,那是厚厚的皮毛在严冬中一定会有气味,是腐败物沾在不洁的皮毛上的味道。来的是什么兽?数量这样多,动作又这样整齐。越来越近的气息。越来越清楚的步声。靠前方有一头落单。应该是探路的。前方,偏左。双盈剑兜了回来,银发在雪中看不出痕迹,一瞬间全敛起了自己的气息,身形在雪上滑动向一边闪避。那头兽沉重的步声从我的身边经过。没有异样。后面的猛兽们接着跟了上来。一头一头,庞大而长的队形从我身边掠了过去。我伏在雪地上,双盈剑倒挽在手中左右突击了一记,暗劲击在兽身上一点声息也没有,最后的两头兽无声的软倒在雪地上。前面的兽根本没有听到消息,自顾自的踏雪前行。剑刃在暗夜中飞舞,却没有一剑刺入猛兽的身体,剑尖那闪烁长短变幻的剑气已经先一步造成了致命却不流血的暗伤。这样的打法不是我的风格。现在我却不想发出声音,也不想见血。辉月若被吵醒,被惊吓,那比我是不是多花了偌大气力收拾这些东西还要来得严重。后面已经倒下了大半,前面的兽群却一无所觉,仍然在前进。双盈剑旋舞翻卷,加快了速度屠戮散发着血腥气的兽群。它们从什么地方而来?附近的山中应该没有这样的猛兽鸷伏,不然明吉岂会不提醒我?它们身上的血味这样浓重,一路前来已经杀了不少生灵了。直至最后一头猛兽倒下,当先探路的那一头才感觉到不对,猛地尖嗥一声回转身来。我拎着双盈剑,冷静地看着它扑上来,双盈剑斜过刃锋,干脆俐落削下了它庞大的头颅。黑血四溅,我闪身避让。失了头的兽的身体颓然倒地。浓浓的腥臭的血味四溢。双盈剑上干净剔透,不沾一点污秽。站直了慢慢调息。好久没有这样的用过剑,一时间体力真有点跟不上来似的。“真是好剑法——”拖得长长的尾音,不怀好意地在身后响起。我象是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冰水,心里凉透了。慢慢回过头来,一条黑影背向月光立着,手里提着辉月软垂的身体。“阔别许久,想不到真能再看到你的英姿。”那人踏上一步,哈哈一笑,尖锐的杀气迎面扑来。我握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辉月!这声音我没有听过,可是记忆深处却有东西在一闪一闪的跳跃。是谁?“小飞天,别乱动。”他冷冷的警告:“你的好情人可以我的手上。你要是稍有异动,我可不保证我是不是一下子就扭断了他的脖子。”碎银鞭也挡不了的人……是的,他的确是天人。他身上没有兽的气息。突然一个名字跳到了嘴边,我惊叫出声:“杨沃迟!”那人狂笑出声,半侧过身,月光照在他的脸颊上。枯瘦的脸颊,深陷如两个黑孔的眼睛,阴垫的鼻梁,象是石块一样的额角。没错!是记忆中那张被权利和杀戮扭曲的人!可是他明明是死了!他明明已经被我亲手所杀!怎么可能还活得过来?“奇怪么……?”他冷冷一笑:“所有人都觉得我已经死了!可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我心里象是被层层寒冰压住挤迫,身体却热烫焦急。辉月在他手上!我怎么这样迟钝。他驱逐兽群在前,明明就是调虎离山之计,又隐蔽了自己的气息!我却被兽群所惑,却想不到这些猛兽身上不可能有那样鲜明的杀气和压迫感。手心里冰凉湿滑,冷汗涔涔。心里象是打翻了热油,灼得痛,痛得急。却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人。辉月的身体软垂着,杨沃迟紧紧扣着他的喉头。“把剑扔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异常清晰,手指微微用力,我听到卡的轻响,我不知道他捏住了辉月喉咙里的哪块骨头,我甚至不知道那里不是已经破裂,或者……我赌不起,我也没有时间去慢慢判断。手一松,双盈剑无声无息的没入了雪中,不见痕迹。“我难得这么谨慎,想不到他是真的不足为惧了。”杨沃迟居然还笑了笑,在银色的月光里那个笑容让他的脸扭曲起来:“把自己的右手拧断,动作俐落点儿。”我看着他,他身上的气息黑暗而危险。这个距离想必他是精心的策划过的,我的速度决快不过他捏断辉月脖子的速度。杨沃迟根本没给我时间去想对策,他的手在辉月肩膀上虚划了一下,裹的皮裘和里面的单衫都被一下割裂,血涌出来,染在衣上,滴在雪上,异常刺眼椎心。“你要是舍不得痛,我就让他伤,一样的。”左手扭住了右手的手腕,我听到了自己的骨头断裂的声响。痛楚尖锐的贯穿身体,冷汗涔涔渗出。杨活迟的长声而笑,笑声中满是怨毒和得意:“辉月殿下,飞天殿下,你们多张扬,多得意啊!想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日!”“和他没关系,放下他。”我倒吸冷气,一字一字地说。“怎么没有关系?没有他的谋划,我能输得那么快,那么惨?”这个人的眼神是疯狂的,可是神智却极清楚。一个冷静的,对我充满仇恨的疯子。“你看,当时刺你一剑的是我,不是他。坏你布署的是我,也不是他。现在有力对抗你的还是我,不是他。你先杀了我,再怎么摆布他,不也是一样?”我缓缓绽开一个讥嘲的笑:“还是让我那一剑刺怕了?不敢靠近我?”“我的右手都断了,你还能怕成这样。”我不屑地笑起来:“杨沃迟,就你这种见不得人的胆色,你有魄力当天帝么?告诉你,你再苟活个两百年,四百年,八百年,你都成不了那块料!你还不如奔雷的一个小手指头……”我的话只说到了这里,他的手臂一瞬间暴涨,象是一部异幻的奇剧,他的身体还在原地,手臂却凭空长了出来,长长的尖黑的指甲,按上了我的胸口,重重掐扣了进去。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冷气从五个孔洞里灌进去。他拖着我身体向前。皮肉翻卷,热血争先恐后的流出身体。他的指甲扣在我的肋骨上,牢牢的箝住!近看他的脸,并不觉得恐惧。只是觉得,一个人的脸孔怎么可以如此狰狞。还好,他的两只手都用来对付我。一手抓着我的胸口,一手象发了狂一样抽打我的脸,两下就肿了起来,嘴一下子就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