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久斜眼扫过尤不弃:“你喜事将至,春风得意,自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情。”
尤不弃哦了一声,似笑非笑:“这么说昨日半夜爬起来赏月的你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雅兴,而是孤枕难眠?”
两人共事多年,有着别人没有的默契,但也并非无话不说,尤其是在男女私事上,各自都有保留,不到十拿九稳是不会轻易坦露人前的。
尤不弃觉得自己比楚久有担当,虽然期间经历了一段不小的挣扎,还默默承受了陈老好几日的冷眉冷眼,但最终得偿所愿,过程再难都值得。
不似楚久,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实则闷葫芦一个,拿不起也放不下。
更要命的是还嘴硬。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毫无男儿气概,拘泥在小情小爱里平白堕了男人的风骨,还以情痴情圣为荣,没得丢了我们男人的脸却不自知。”
楚久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浮躁,看到尤不弃那张情场得意更加光彩照人的祸水脸,就忍不住想要开口讽刺,挫挫这家伙的锐气。
尤不弃人逢喜事精神爽,从头到尾保持好风度地微笑,只在转身回城时扔下一句。
“承认自己嫉妒有那么难?虚伪!”
可以说是非常直接,一针见血。
楚久盯着远去的背影,抬起一只脚又重重蹬下去,生生将一粒碎石碾得粉碎。
郡公府内。
沈妧发现沈毓芬尤爱收集花瓶,以美人斛和梅瓶为最,窗前榻上矮几上桌柜上,还有床边春凳上,一眼扫过去,都能看到好几个明丽雅致的彩绘细口瓶。
而且沈毓芬不仅是摆着好看,她还喜欢自己动手往瓶子里插花,将花枝修剪成各种奇趣的样子,置身在屋子里,便觉自己都生动了不少。
沈妧心想大概每个独居又衣食无忧的女人都会找点感兴趣的事情打发时光,譬如暂时独居的她,男人才刚刚离开,她便觉得这日子好像少了点什么,浑身不得劲。
不知不觉男人已经以他强烈的存在感完完全全侵入了沈妧的生活,并在思想上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沈妧。
为了让自己充实起来,也给沈毓芬作个伴,沈妧每天都会来沈毓芬这里坐坐,要么一起吃个早膳或者晚膳,要么坐一块说说话,聊一聊沈家那些人那些事,一晃眼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沈妧愈发觉得日子是自己过的,只要不伤天害理,关起门想怎么折腾就行,所以沈妧又从皇帝赏赐的那些聘礼里挑出几个质地上乘一看就是珍品的美人斛送给了沈毓芬,不光想看沈毓芬开心,也是自己送得高兴。
反正这东西只要不出郡公府,搁哪不都一样。
沈毓芬喜欢的东西不多,但真喜欢了那是半点都不推辞,大大方方收下,沈妧这礼送得也舒坦。
投桃报李,沈毓芬也起了兴致教沈妧修剪花枝:“你不要以为做这事只是打发时间,没有实用,但你想想,男人在外忙活了一天,回到家看到这些花草修剪得漂漂亮亮,美观生趣,得有多养眼,在外看多了人,表面上不显,心里难免厌烦,还是这些花草看得人心里舒坦。”
沈毓芬这话其实带有很深的主观感受,但跟她想法有很多相似之处的沈妧觉得好有道理。
“所以公爹也喜欢这些花草是吧。”
父亲喜欢,儿子应该也差不离。
这是头一回沈妧在沈毓芬面前提到已故的前主人,沈毓芬面色有一刹那的怔忪,开始回忆和他的过往,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太想得起他的样子了。
他过世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谢谢她,找个好人家,后半生好好过。
他心里最记挂的始终是原配,哪怕她默默等候,有名无实地陪了他整整八年,也依然无法走进他的心,所有的付出最后得到两个字,谢谢。
他本可以活得更久,但他自己放弃了,秦昇这个孝子用了很多办法也无法让他开怀。未能实现的抱负,被他牵连的臣子,还有早逝的发妻,一桩桩压在他心里难以释怀,以至于积郁成疾,药石罔效。
有时想想,或许他的命运早就注定。
过于仁善又身处高位,最招小人惦记,没有足够的狠劲哪能在血雨腥风中走到最后。
“小姑姑,你在想公爹吗?”
这称呼也是奇怪,两人是夫妻,沈妧却喊成了娘家人和婆家人的感觉,把两人的关系都叫生分了。
难得的是沈毓芬一点都不介意,晃了一会儿神就笑了起来:“想他有什么用,他又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找我。”
从棺材里爬出来?
那还,是人吗?
沈妧光是想象那画面手臂上都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公爹冥寿是何时?或者我这时候就该去坟上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