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源接过令牌,只觉烫手。不知为何,接过玉玺之时,只觉疲惫,整个社稷都交付到他手上的压力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而如今,这枚小小的令牌,却让他有想扔掉的冲动。
当年是谁在他耳边说:“军中男儿顶天立地,若要护国护家,必先舍身舍命。”
那时他付之一笑:“勇者手中斩天下,智者胸中谋天下。”
他将邢家三兄弟全数发配边疆后,从未来瞧一眼,若非此次不放心邢沐妍,他必然到死也看不到这护国护家的热血男儿。
微微仰头,万里青天蒙尘,今日又是血色山河。
玉门关督城内人心惶惶,各自收拾东西准备逃难,昨日还是胜利之后的喜悦,今日则是大难当前的恐惧。昨日鬼方只遣了十万兵力来探玉门关兵力,而今日,则是倾巢而出,大有不破玉门关不罢休之势。
怪不得人人都想逃命。
赵源突然间为那些厮杀的人不值,很想上前质问,为何将这些守护他们的人的生死置于身后?却在听见一声啼哭之后滞住脚步。他们有生存的权利,他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
很是悲哀。
顺着人流,走到那道城门前顿住脚步,四处奔逃的人影在他眼中化为虚无,只有一人一队从远方而来,撩得他唇角一弯。
那日或许所有人都记得,正当鬼方压城,乌云蒙蒙,玉门关将破之时,所有人的绝望映照着鬼方军的得意之时,一双人从城墙上窜出,在天际划过两道黑色残影,缓缓落在军旗之上。
两人各立一旁,一样的黑衣滚金边,一人负手而立,噙着淡笑俯瞰众生,一人黑纱覆面,冰冷的眸子看了一眼四周,直直盯着远方鬼方大将呼哧岩,举起一道令牌,声音带了丝慵懒,却又带了几分内力让战场军士皆能听见:“好生狼狈。”
李恒胞弟李泰,右军前锋,一身血污,放声大笑:“让小姐见笑!”
鬼方军似乎是被这两人从天而降给镇住,一时竟无人上前。恰让邢沐妍逮住机会,大喝:“邢家军何在!”
震天怒吼从四面响起:“在此!”
“在此!”
“在此!”
呼哧岩额角青筋都跳动起来,下令立刻进攻。如今让这人捣乱,局面又是另一种情形。死寂的灰还能复燃,真是小瞧了这队军士。
邢家军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那一声声“在此”吼出自己心中怒火,吼出最后一点决心。迎面而上,死在鬼方铁骑下的不计其数,依旧有人回答邢沐妍的话,且声音越来越大。
“军规第一条。”
声音是清淡的,始终带了些颤抖。
“叛者死,懦者亡!”
有无数人冲在前头,化作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