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慈航、苦海与新立的血盟,三足鼎立,陷入僵局。
裴戎率领众人从壁藻街的酒铺,来到城北的地下赌场。他们方才捣毁了苦海、慈航各一处据点,为了不被反扑围剿,必须及时改换阵地。
裴戎独坐一间房中,门窗紧闭。远处传来朦胧喧闹,那是魏灵光他们在发泄小胜后的兴奋。
面前的桌案上,放着几碟零嘴,和一壶烧酒。
裴戎执起酒壶,将酒液倒入瓷杯,没有喝,而是推向了桌案的另一侧。
那里,昏暗的烛光拓印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影子忽地抖动起来,手指从阴影里伸出,端起瓷杯凑到唇边。
像是从身上褪去一件漆黑的斗篷,谈玄从影中现身。他小口小口地抿着烈酒,抱怨道:“你再不放我出来,我就要憋死在里边儿。”
“从前在璇玑云阁,师尊总是吓唬弟子,不听话的小孩要关黑屋。而玄最是英姿潇洒,谦逊机灵,向来得师尊喜爱,从未被罚禁闭。今日终知禁闭之苦……真是太无聊了。”
裴戎淡淡应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柄小刀,一块合掌能握的檀木。
这是一块珍贵的金药檀,产于万里之外的身毒,微香性温,能提神、降火、去痛。是裴戎在多宝斋库房里挑选物资时,一眼瞧中买下的。
赵档头以为他喜欢檀木,想要赠送他一尊三尺高,由名手雕刻的金药檀千手观音像。
裴戎婉拒这份礼物,留下钱财,拿走了那块金药檀原木。得空时,亲手雕刻琢磨。
他想要仿照阿蟾模样,雕出一个小像,选择的是阿蟾坐在海岸边喂鹰的情景。
裴戎的手指十分好看,长而修劲,骨脉分明。越是好看的手,用起来便越发灵活。
虽然只是利用短暂的空暇雕琢,没过几天,阿蟾的身躯,与停留在他微微抬高的臂膀上的飞鹰,已经成形。纹路细腻,惟妙惟俏,仿佛随时要活过来。
但那脸廓上五官一刀未动。
裴戎本想就着御众师的容貌雕上去,但在动手之际,他犹豫了,觉得阿蟾的长相也许不是那样。
虽然阿蟾一再表明,他与梵慧魔罗确为一人。但是裴戎心底里,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将两人分开。
也许越是仰慕一个人,便越不希望对方身上沾染一丝污浊。
谈玄喝了点儿酒,又无聊地搓了一会儿蚕豆。看了看裴戎神色庄重地捧着那块木雕,将脸凑了过去,笑容逐渐古怪:“就是他么?”
刻刀在裴戎指尖翻飞,令人眼花缭乱:“怎么?”
谈玄道:“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