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戎来回揉搓手中的花生,有些不解。
他换了崭新武服,带一丝皂荚清香,没有丝毫血气。双手十分放松,不带丝毫煞气。它们为何还是如此忌惮?
低头凝目惯常握刀的右手,朝霞斜照,令这苍白的手掌染上一层瑰红,艳丽、扎眼,仿若狭刀剜进敌人心窝时烫入掌心的鲜血。
一时有些晃神,觉得这朝阳照下的温度尚未有敌人的鲜血来得温暖。
敛回目光,五指握紧,心道:也许这群飞鸟是在以这种方式告诉他,有些东西一旦沾染太多,便永远清洗不掉。纵使换上再干净的衣服,将手洗的发白,也不能改变。
反观阿蟾,为何能够得到它们的亲近?死在苦海御众师手中的亡魂何止千万?难道那具躯体上沾染的血腥与罪孽还不够沉重?
裴戎微微一哂,扬臂将手中花生掷出。
遥遥传来一声哀鸣,空中一只铁背鹰不幸正中脑门。大好一只猛禽登时被砸得晕头转向,咕咕一声,栽进海里。
裴戎尤在沉思——
或许因为他是阿蟾,不同于苦海中任何一人的阿蟾……
正这样想着,背后一道声音响起,清冷平淡,如飒飒风,皑皑雪,携以清心静气的冷冽意,从容吹拂至耳畔。
“我以为你已离海。”
裴戎背对来人,扬起淡淡的笑:“离海前总要同你打声招呼。”
转身回望,见人装扮,微微有些一惊。
阿蟾打扮得极为古怪,仿若一名伤寒病人,羊毛毯子从肩膀裹至足底。毯子不知从何处拾来,猩红绒面上还染着深色酒渍。昳丽面孔陷在蓬松的风毛里,玉光雪色。
头微垂,发散肩,步履极慢,似是害怕踩了托在地上的毯子。
那“莲步微移”的模样与中原江南穿着束口罗裙的佳人有几分相似,竟显露出一种别样的婉顺。
一如既往,阿蟾走至近前,席地而坐。整罢毛毯看向裴戎,从他的眼神中瞧出了疑惑。
坦然拉开裹身毛毯,一线雪光袒露,骨肉匀停,鹤形蜂腰。
仿佛时光停留于昨夜,除了一对象牙臂钏及烟罗轻绡,里面什么也没穿。
裴戎目光微闪,耳根微微发热。
纵然基于立场、身份,以及对梵慧魔罗无常性情的忌惮,两次欢好,皆显得不情不愿。但是这具身体实在无可挑剔,能令任何男人渴望将目光化作唇舌,顺着那润泽的肌肤一寸寸吻下。
视线顺着积云墨发滑落,去探寻玄瀑掩映下的嫣红一点,与勾勒出腰腹、胯骨,渐渐没入毯中的线条。
转至后背,峻拔高引,如一挂明净玉璧,却嵌有几道抓痕。虽破坏了无暇之美,但俨然添之一分醴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