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天可算回过头来,两眼漠然地看向顾久修。面对小爵爷的目光,顾久修咽了口口水,心里着急解释却又无从说起。洛予天对顾久修道:“过来。”“……”顾久修心有余悸,慢吞吞地挪到小爵爷所坐的矮桌对面。洛予天见顾久修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放缓语气,轻声说:“我答应过不会碰你,就一定会信守承诺,你不用如此防备我。”顾久修自然感激小爵爷的“信守承诺”,可他依旧欲哭无泪。“小爵爷……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承诺……”洛予天蹙眉道:“那是为何?”顾久修低着头,颓丧着脸,道:“我得了一种病……”听到这话,洛予天的眉头蹙得更深:“什么病,有叫赵进给你看过吗?”闻言,顾久修点了点头,复又摇摇头。沉默良久。顾久修遥想上一次接受系统惩罚,对小爵爷发情的时候,他还能把“自己”反常的行为解释为“失血过多,身体不适犯糊涂”,这一次既没嗑药又没喝酒,就怕小爵爷会当他是被鬼祟上了身,回头找人做法收了他。思及此,顾久修还未“发情”,却不得不慎重考虑“事后处理”。顾久修思虑再三,越思虑越乱,最后一咬牙,索性自暴自弃地跟洛予天坦白道:“小爵爷,我不是担心你毁约,我更怕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想要……强上你……”顾久修的声音越说越小,脑袋里自动脑补出一系列看见小爵爷就发情的画面,弥补了记忆中那段因接受系统惩罚而留下的空缺。“……什么?”洛予天第一次卡壳,脸上的表情变化好不精彩。顾久修以为小爵爷没有听清,便厚着脸皮又说了一遍:“我怕自己有时候……会对你发情。”一语落地。洛予天从震惊中晃过神来,当即怒嗔道:“放肆!”顾久修被小爵爷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吓得一脸懵逼。小爵爷一双琉璃眸子透出冷冷淡淡的光,眉头紧蹙,面色微愠,冷声道:“你的意思是,你对我也有那种……欲望?”这句话,小爵爷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如他所言,小爵爷认为自己对顾久修的感觉,只是出于欲望,无关感情。作为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小爵爷,即便洛予天懂得“英雄不问出处”的道理,懂得礼贤下士,不在乎下属的出身是高贵的豪爵、抑或是卑贱的贱民,他的认知,却从小就被周围的人事物所潜移默化。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阶级对立,令“妓娼为贱”这种观念根深蒂固地扎根在所有人的意识里,上位者自满,低贱者自卑,面对“王霸气”的花生子身份,所有人都会不屑地“嘁”一声,或轻蔑,或鄙夷,或冷眼置之。而洛予天大概是后者。如今顾久修不过是因为妖兽驯兽师的身份,其利用价值让洛予天无法再漠视他。但是,即便顾久修是当世难得的妖兽驯兽师,阶级对立的矛盾依然存在,小爵爷的潜意识里认定,他可以对顾九产生欲望,而顾九对他有欲望,就是对他大不敬。男风历来盛行,而为了防止男人淫乱后院,有些纳男妾、养男宠的豪爵侯贵,在接纳男妾男宠进府的时候,还会明令要求净身。所以,七年前的“王霸气”说要侍寝,懵懵懂懂的小爵爷并未惊讶;今时今日的“顾久修”说要强上,深谙世事的小爵爷怒斥放肆。“你对我也有那种……欲望?”小爵爷这句话,着实问得顾久修一脸窘迫,他只能硬着头皮坦白道:“有时候会有……那种欲望。”闻言,洛予天冷着脸不语。夹杂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冷得如同腊月严冬,滴水都能凝成冰渣子。——顾久修尴尬地站在小爵爷面前,站着也尴尬,坐下又不好,无处遁形。好在这时候,红骷髅扭着四肢松散的骨头,“咯擦咯擦”地跑回来黏着顾久修。顾久修正愁着无处分散注意力,顺势就弯腰将红骷髅一把抱起身,哪知道,因为他用力过猛,竟然将红骷髅拦腰截断……顾久修:“!!!”洛予天:“……”红骷髅的上身连着披风一起被顾久修揽在半空中,骨盆以下的双腿套着一双白鹿靴,却还稳稳当当地站立在地上。“咔咔咔——”红骷髅晃着两只小短手,不停地挣扎。顾久修惊魂未定,赶紧将红骷髅的上半身“插回”地上的那双腿——在这过程中,洛予天还帮着拉开碍事的披风下摆。经过这么一折腾,一身火红色披风的红骷髅就犹如一团温暖的火焰,总算让洛予天和顾久修二人之间骤冷的气氛回了温,打破方才僵冷的局面。顾久修小心翼翼地抱着红骷髅,直把红骷髅当成骨质疏松的小祖宗好生供着,也还能有个正当的理由在小爵爷对面的软垫上落座,缓解一下自个儿站得发僵的双腿。洛予天将手中泛黄的古书籍卷成筒状,卷起,复又松开。两人坐于矮桌对面,却是相对无语。唯有红骷髅嘴巴闲不住地咬合上下颌骨,一个劲儿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声。洛予天给自己面前的水晶杯盏倒了半杯茶,潺潺流水从纯色玛瑙水壶的壶嘴倾泻而出,伴随一阵斟茶的“咕噜”声,引得红骷髅好奇地探起脑袋,直瞅着他倒茶的动作,磨牙的“咔擦”声也总算能够消停片刻。洛予天随口问道:“它吃什么?还是依旧要由你来喂血?”“啊?”顾久修还没回过神就被小爵爷的问题给问倒了,也被小爵爷转眼间就息事宁人的语气给搞蒙了。顾久修见两人之间缓和了气氛,心里盘算着,若是他此次没有把握时机,跟小爵爷一次性把事情摊开来说,以后注定都会是个烂疙瘩。思及此,顾久修抬起头瞄了小爵爷一眼,小心翼翼地重提刚才的话题:“小爵爷,方才我跟你提到的,有时候我会控制不了自己……”闻言,洛予天端着杯盏的手在空中一顿,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杯盏的杯壁,继而稳稳当当地送到嘴边。小爵爷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香茗,懒得掀起眼皮去看顾久修一眼,表明他不愿在这话题上和顾久修多费口舌,却也没有立即打断顾久修的话。顾久修谨言慎行地观察着小爵爷的脸色,一边酝酿情绪,试图能绕个弯儿来跟小爵爷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小爵爷,我当初选择追随你,并不是单纯地贪图伯爵府的庇护,正如伯爵大人今日试探我的那番话,我现在完全可以去投靠侯爵府,可是——我不会去,也不能去。”顾久修信誓旦旦的说辞并没有说动洛予天。小爵爷只是抬起眼眸,眸光淡然,薄唇微动:“‘不能去’的理由是什么?”顾久修坦然道:“除了你,我不会追随第二个人。”顾久修这句话说的倒也不假。在这个世界里,能够决定顾久修生死的人,可能会有很多个;能够决定顾久修去留的人,却只有一个洛予天。闻言,洛予天漠然的浅色瞳眸未起一丝波澜,依旧只是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哦?”顾久修知道,单凭电视剧里推向感情高潮的“卖腐表白”只能激起观众的春心萌动,却无法得到洛予天的信任。他面色凝重地继续说道:“理由很简单,因为你身上对我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顾久修略一停顿,洛予天道:“继续说。”顾久修紧接着说:“就好比驯兽和驯兽师之间的精神力羁绊,在我自身精神力不足的时候,你对我的吸引力尤甚,所以我想亲近你的时候,并非出自我本人的意愿,而是出于身体的本能……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