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峭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却已经空了一半。
宋峭想了一会,才认出这个人。
杀了人,进监狱九年,刚被放出来的宋槐。
他的父亲。
宋峭站在桌子旁,影子被拉的很长,遮挡住桌子上的光,即使如此,也没能让宋槐停下动作,他依旧在不停地吃。
椅子被拉开,宋峭坐在他的对面,指节敲了敲桌面。
宋槐抬起头,笑的露出一嘴的黄牙,“儿子,你可真是出息了,我老宋家祖坟上算是冒了青烟,养出了在大学里当老师的儿子。”
他又掏出一盒烟,缭绕的烟气呛到宋峭的喉管里,可他忍住没有咳出声。
“兴许是那个老娘们肚皮争气,才能生出你,”宋槐这样说着,一边得意地拍着桌子,两只脚翘得老高,“她早死了,害得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就到了你补偿我,让我过好日子的时候了。”
宋槐提起被自己杀死的妻子时并没有半点愧疚,嘴里还全是骂骂咧咧,恨毒了那个女人害自己入狱这么多年。
宋峭没说话,也无话可说。
这样的一个灯光昏暗的偏僻小饭店,这样一个人在自己面前,久违地勾起他童年和少年的记忆。
那些努力挣扎着才能从辱骂和拳脚里苟且偷生的日子。
宋峭小时候被父母打到过吐血,他很怕自己再待在那个家里会活不下去。
宋槐没把他当做个人,养着他只是当个泄气的玩意儿,或许还有个养老送终的用处。
可他没办法,在当时看来,这世上没有一份比做人子女更轻松的工作,只要挨打和做家务,就能填饱肚子,还能念书。
他打量了眼前宋槐一眼,即使在监狱里蹲了这么久,还是本性难改。
幸好他没带丝毫不恰当的希望过来。
宋峭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语气平淡又冷静,“这次来,我是要同你说说件事。”
然后宋槐的脸色渐渐变了起来,最后有些狰狞。
“就是这样,你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与我有任何联系,”宋峭盖棺定论,“我每个月会给你打两千块钱,在这附近租了一间小屋,你可以在那里住。”
宋槐几乎要动起手来,他出狱没多久,可也明白现在的消费水平,两千块钱,怎么够他吃喝嫖赌?
“我可是你老子!”宋槐嘴里的米差点喷到宋峭脸上,“你现在出息了,就这么打发了,小心老子捅死你!”
宋峭嘲讽地瞥了一眼,并不搭理他的威胁,“这是我的底线,你如果不满意,可以去法院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