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梨溶院,妙妍在翠羽掀开帘子后走了进去,从杨府回来后已经三天了,徐杨氏不知在跟谁较劲,整日里生着闷气,屋里的丫鬟婆子甚至最得用的翠羽和蕙娘,通通被骂了个遍。
“怎么擦的,说了好几遍还是擦不干净,笨手笨脚的,真不知养着你们什么用!”这不,又在训人了!
妙妍走进屋,也不说话,拿起梨木方案上的青花瓷瓶仔细瞅了瞅,好久才发现瓶底处一抹暗黄的痕迹,看着不易清除,想来是丫头偷懒,抱着侥幸的心思期望不被发现,只可惜徐杨氏是个细腻且得理不饶人的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拿去清洗。”妙妍朝着那粗使丫鬟轻斥了一句,转身换了笑容安慰徐杨氏“娘,作什么跟个丫头一般计较,平白伤了自个儿身体,眼下父亲春闱在即,你且高兴着些,好让父亲安心离去。”
“唉。”徐杨氏叹一口气,她如何不想开心起来,只是一想起那天七妹罔顾外甥女的安危,反而去替一个丫鬟求情,心头就就止不住怒气上升。
“娘还记着那天的事?”妙妍叹口气“娘也知道,小姨母年纪最小,打小父母疼,姐姐宠,说句我这个晚辈不该说的话,小姨母是被养得过了些,不过自己的妹妹想来娘亲更清楚,小姨母本性不坏,别人对她一个好,她能回报别人十个好,只不过是被那个翠兮蒙蔽了,才会替她求情,终有一天,小姨母会知道你是为她好的。”
见徐杨氏还在别扭,妙妍只得再次开口“娘,那天的宋公子是谁你可查清了,还有啊,那‘私奔’什么意思你还没告诉我呢?”
果然,徐杨氏脸色一变,暂时忘记了杨府那一幕,心里又开始为杨芊芊打算起来,夫君和她皆派了人打听,那个宋公子宋玉辞,也是浔阳书院的书生,别看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地蛮低调,其实是个出身江南望族的大家公子,还略懂歧黄之术。
原本徐杨氏想着,若这宋玉辞真是如此翩翩佳公子,七妹嫁给他也不失为一桩美谈。谁知道细打听才知道,这个宋玉辞非常崇尚扬州柳迹,竟也学了他,私下里混迹妓馆教坊,若是他真有柳迹那般才华品性就算了,谁成想他只得其一,未得其二。
柳迹因是妓|女所生,对那些女子十分尊重,多少姑娘愿意委身于他都被其推辞了,这个宋玉辞倒好,来者不拒,甚至三五一起聚众狎玩,如此品德败坏之人,怎配得上她冰清玉洁的好妹妹!
幸亏及时赶走了翠兮那个祸害,不然七妹要真被那小蹄子唆使地私奔了去,怕是一辈子要毁了,既然翠兮被赶了出去,且昨天派出去打听的人说那蹄子已经又哑又瘫,躺在破庙只管等死,那她就放心了。
反正七妹守宫砂还在,肌肤之亲这件事,没了证人,那就是故意诋毁女子名声,严重的是要挨板子的。
“什么‘私奔’‘私奔’的,这样不好的词妍儿不许再说。”徐杨氏严厉叮嘱着妙妍,唯恐妙妍不学了好。
“好好,不说不说。”妙妍点头,见徐杨氏终于开口说话,且将心思放到了其他地方,遂暂时安了心。
大殷科举每两年一次,秋闱考试地点在地方,于当年八月初举行,七天后放榜;春闱在京城礼部设立的考场举行,次年二月二开考,三月三放榜。开恩科的除外。
浔阳与洛城相隔八百里,其中五百里由驰道相连,另外三百里分部林间、山道,马车快则十天,慢则一月就可到达,因为担心客栈住宿的问题,每次赶考徐永安都选择正月初八这天出发,一图日子吉祥,二图到达洛城后还有几日看书准备的时间。
今年同样,初八这天,开了祠堂祭祖后,徐永安和徐家新晋举人徐怀孝一起,在徐家众人期盼鼓励的目光中乘上马车远离,徐杨氏涕泪涟涟,旁边的徐王氏靠着徐永福早已泣不成声。
此情此景,多少带给妙妍一些伤感,前两次送父亲赶考的事还历历在目,现在又一次,看着父亲载着整个三房的期望远离,希望这一次,没了徐孙氏从中作梗,父亲会顺遂及第、金榜题名。
浔阳书院有三百生员,此次进京赶考的足有百人,因为人数远超以往的缘故,此次浔阳书院山长杨谦玉亲自带队,一行百人浩浩荡荡驶往京城方向。
出了闵州城,一袭白色锦服的徐永安和一众白袍玉冠、峨冠博带的生员见了面,风吹烈烈、衣袂飘飞,青春洋溢的统一装束看得徐永安一阵隐隐羡慕,互相招呼了几句,徐永安被一众学子围在一起,互相讨教着学问,好在徐永安特地穿了一身白袍,坐在一众学子之间,倒也不打眼。
倒是徐怀孝,见自己三叔被众书生围在一起,似乎威望颇高,完全不似父母所说的只会闷头读书的模样,不由生出了几分嫉羡。
“孝哥儿……”刚一出口,徐永安意识到如今徐怀孝已是举人身,且早已束发做了成年人,为表尊重实在不宜称呼哥儿,遂换了口气“怀孝,过来三叔给你介绍一下,他们可都是你未来同窗呢。”徐怀孝考中了举人,已经受邀就读浔阳书院了。
徐永安本意是想让自己这个极为出色的侄儿能尽快博得他人好感,省去辛苦经营之力。而众人听说徐永安要介绍自己侄儿,也不由多了几分期待,十四岁的举人,确实不多见,更可况还是徐永安的侄儿呢,这个面子,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