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杏微怵,暗暗咬唇。
柳生忙道:“不知公子有何话想与柳生说?“
有话想与柳生说,本来只是她情急胡编的理由。不过,现下她倒是真的想要问了。
她先看了看边上娇滴滴的白吟霜一眼,斟酌了下,道,“若我问的话唐突了姑娘,姑娘可千万莫往心里去。”
白吟霜一怔,脸上惊疑交错,但出于礼节,仍是淡淡笑道,“好。”
赵杏因自身条件,外加上跟老狐狸学的三两下化妆技术,令她扮起男儿倒不曾令人生疑过。可她身量毕竟不高,女子堆也只算中等,万比不上柳生身高,故微微仰头,认真道:“柳生原来可有过真心喜欢的姑娘,可也曾对她好过?”
柳生竟僵了半晌,方一睇白吟霜,支吾道:“我在遇霜儿之前,确实是有过一个青梅发小的未婚妻,我……我原以为她会是我的佳人,自然便对她好,可后来我与霜儿……霜儿才是我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所以就……“
赵杏心底一空,抬头看了看众人身后墨色微澜的夜空,认真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也会遇上更多更好的姑娘,她们个个都比白吟霜要聪明、漂亮,也知书识礼、家世显赫、知情识趣……她们又还都是你喜欢的模样,那时,你要怎么办?像抛弃你未婚妻一样,不要白吟霜了吗?”
柳生一下愣住,白吟霜亦是微变了脸色。
“我说,张安世,你个大男人矫不矫情?小爷家中女人多了去了,全都喜欢,各种风情,何须考量这许多?一并要了便是。”夏侯十三瞥她一眼,不耐道。
阿陶此时微微敛眸,淡淡道:“公子倒是问得好。只是、只是……这人情总是如此,喜新厌旧是人之本性,但阿陶想,那责任道义总是在的,至此也便要论一个‘最’字了。谁最得心,便最爱。”
赵杏侧身看着她,有心反驳,嘴唇嚅动,却说不出什么来。
妒忌是一回事,道理亦是一回事,阿陶所言似乎……并无不对。
对于伴侣,若说拿之来炫耀,男人和女人最大不同的地方,前者炫耀的往往是数量,后者炫耀的大多却是时间——
我有过多少人和他爱我许多年。
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可现在听去,似乎是。
张曼倩在她背后,没有出声。她很想看看张曼倩的神色,却再也不敢妄动,怕叫人看出什么。
四下突然一时静了。直至她身上被覆上一件袍子,犹带清香温暖。她一愣,这温暖让她觉得自己快冻僵了,看去,却是今晚甚少说话的夏侯十一。
他穿一身洁白单衣,轻声道:“十一不知安世在想些什么,只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大抵没有什么从一而终的想法,有的亦只是哪些是玩玩而已,哪些可以挚爱守护。”
“我……早逝的爹爹对我娘亲就是。”
“我亦会。”一直没有答话的柳生突然回了她。
夏侯十一却淡淡一笑,“安世莫怪十一直言,那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赵杏心头一跳,又看向紧紧咬牙的柳生。
夏侯十一笑道:“好了,我二弟明日事情诸多,也是时候该回家了。安世还是听你无声大哥一言,往天香居去可好?”
柳生和白吟霜见状告辞。这时,有数个西风楼的姑娘奔出,偷偷掖掖地将几个小绣包塞给莫愁。众人明白,必是些许救济银两。
白吟霜含泪拜谢,最后看向安世,“一个优秀的男人,不可能没有过去。只是,过去的终究是过去,若没有她们,他如何能识得我的好?至于将来,若是她爱上那人好于我,那便是我配不上他。若不是,他又岂会抛去我?“
她顿了顿,又丢了一句,“最主要的是,爱了便爱了,若还能计较这么许多,也不是男女之爱了,倒像是做买卖。一手钱一手货,提前验好,假一赔十。”
赵杏一怔,微微冷笑道,“那便等四五十年后,让时间来见证你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