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风声鹤唳,似乎都跟田家有莫大关联,然田家小院却分毫没被打扰,安安稳稳地偏居一偶,恬淡得很。
风过树梢,留下一点凉。
次日,连绵的炎热褪去,难得的,德庄迎来了一个爽朗天。
清晨,田蜜从案几上醒来,眨眨干涩朦胧的眼睛,动动酸疼的胳膊,掩嘴打了个哈欠。
她伸手揉了揉眼,待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了,她看着书册上那一滩小小的口水,深沉的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这个身体真的很不听话啊。
抿了抿嘴,她整理好案几上的东西,起身去洗漱。
一如往常,待她起床洗漱完毕,谭氏刚好准备好早饭。
谭氏看着她黑如烟熏的大大眼圈,隐住眼中疼惜之色,浅浅笑着,仔细拨了个白嫩嫩的鸡蛋,放入她碗里,轻声细语地聊着家常:“球球今日也出门吗?”
“恩。”田蜜点点头,歪着脑袋,认真地敲着自己手边的鸡蛋,待鸡蛋破开一条缝,她便便压着滚一圈,然后一撕,硬硬的鸡蛋壳便如薄膜般整个脱落,她满意一笑,随手放入田川碗里,抬头应道:“账行的文书下来了,账师培训班已经得到行业认可了,工商衙门那边也无异义,官府的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开业大吉。我今天……”
她轻咬了咬唇,垂了垂脑袋,埋首轻声道:“我今天去拜见一下税务司长史大人柳大人。”
账师培训班设立。各处都表达了善意,唯有税务司,虽然该办的手续都给办了,可是那态度,真算不上多友好,不冷不热到了极致。
税务司管着赋税征纳事宜,实在不能开罪。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山了。
谭氏并不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只道是寻常拜会,便也没过多询问。倒是田蜜。几番张口,最后都闭上了,闷头扒饭。
饭后,田川去兵马司。田蜜送他出门。
姐弟两走在院外的小巷。踏着青青石板。听着周围悦耳鸟鸣,在这寻常的忙碌日子里,竟有几分难得的闲散。
在汇入大街的交叉路口前止步。田川看向田蜜,俊秀的脸上带着点点笑意,说道:“姐,不用再送了,我又不是头天去报道。”
田蜜有点歉然,囧道:“你第一天任职,我竟然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田川自知理亏,在自家姐姐面前,哪还有那日在凤阳楼那孤傲高冷样,垂首嗫嗫的道:“姐你日理万机……”
本就不擅长奉承人,再一看自家姐姐戏谑的神色,就更加说不下去了,只得老实交代道:“怕你不同意。”
“你也知道我会不同意啊。”田蜜身板一挺,嘴一咧,露出森森一口白牙,短步子往前压着,直把田川逼到了墙角,方极有气势地道:“把手伸出来。”
田川看了眼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迫于其主人的淫威,眼一闭,手一伸。
“啪——”的一下。
手里多了一个大钱袋。
田川看着这做工精湛的钱包,再抬头,看见自家姐姐脸上鼓励的笑容。
“小川你得蒙总兵大人眷顾,自然是人生一大幸事,但总兵大人日理万机,不可能时时都眷顾你,我怕他们明面恭维,暗里攻击。且你年幼资潜,又无家族支撑,那兵马司中之人,又是出了名的强悍,他们缉拿罪犯是个中强手,相互逞凶斗狠不遑多让。我想,你在兵马司的日子,并不会多好过。”
田蜜并没有像个知心姐姐那样温柔安抚他,更没有为他描绘多美好的未来,而是将事实摊开,将他真正要面对的摆在面前来,认真的问:“如此,小川,你怕吗?”
怕吗?也有人这样问过她,不止一次。
她不怕,也相信自家弟弟,不会逊色分毫。
“我不能怕。”田川摇头,答得平稳有力,毫不犹豫。
这个答案,在逃出杨柳村时,他就明确告诉过自己了。
遂,他看着自家姐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认认真真的道:“姐,我是田家唯一的男丁,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得担起自己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