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可妍张着大嘴,看着这戏剧般的变化,那小二将干净的桌椅抹了又抹说:郑老板,您请歇歇,我就去叫掌柜的。他弯腰请郑清楠入座,孟可妍看着郑清楠没有表情的脸,心里狂叹:一个字……酷啊!不小心,她眼里又冒出了桃心。
郑清楠却走到孟可妍面前,含笑说:你坐会吧,先歇歇!小二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他没想到赫赫有名的郑老板会对一个穿的那样寒酸的穷小子青眼有加。
孟可妍也不拒绝,大咧咧走到桌边坐下,对还在发呆的小二说:小二哥,你想想,还记得我不?她心里慨叹名气真的很好用啊!小二醒过神来,正要说话,就看到一个身材略高、体格较瘦的中年人从后门一搭帘子走了出来,他直直走到郑清楠前行礼:老板,您怎么亲自来了,也不招呼一声!态度毕恭毕敬。
郑清楠哼了一声:王掌柜,我要是不来,也不知道你手下的人这样怠慢客人啊!你这掌柜当的……老糊涂了吗?孟可妍突然明白原来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看样子这悦如客栈也是郑家的。
那掌柜的神色一凛,也不辩白:是,老板教训的是,以后我一定会严加约束下人。说着,他接过小二递来的茶说:老板坐下喝口这云雾茶,新采的,你看味儿可对?这半天,郑清楠一直站在孟可妍的身畔,不曾落座,听了老板的话,他也不言语,只是接过茶来,放到了孟可妍的桌旁。
孟可妍微微发窘,她小声说:你也坐,我问点事好不?她想起曾经看过的杂志里说的,男人工作的时候最迷人,今天看到郑清楠处理事务严格果断的样子,不由的大为心动。她小心翼翼的和他说话,努力维护他的形象不被自己破坏。看到郑清楠宠爱的笑笑,点点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孟可妍狂汗,她咬着唇才没说出口:老大,我现在是男装啊,让人以为我们断袖,我没什么,你光辉灿烂的形象可就毁了啊!她狠狠瞪了郑清楠一眼。
稳稳心神,孟可妍又问小二:你还记得我吗?她这话句重复很多遍了,可答案到现在也没听到。
小二从掌柜的身后探出身子,想也不想就说:我记得啊,你半月前在东楼甲一号住过。原来记得那么清楚,孟可妍一听大喜,又问:你还记得有一晚我要了一壶花雕吗?循序渐进是询问很重要的技巧,当然,这是给证人用的。
记得,那晚你提着花雕就出门了,很晚才回来!那小二的记性真的不是一般。孟可妍瞟了一眼郑清楠,他的脸色阴阴的,不知道怎么又不高兴了。
那天我出门后,有什么可疑的人上过东楼吗?渐渐切近主题,孟可妍专注的看着小二。
小二仰起头,思索起来,孟可妍也不催他,只是慢慢呷了一口茶,含在嘴里让它溢满唇齿,待到茶香充斥了每一个味蕾,才缓缓将下咽下喉间。这不是孟可妍养身之道,是因为她喜欢茶香,却不爱喝茶,她喝着微微发苦的茶水,无比想念以前爱喝的柠檬玫瑰,那些花草茶,是孟可妍的最爱。
半晌,小二才说:有一个人很可疑,白天来住下的,就住在东楼甲四号房间,晚上挺晚时有个女子来寻他,他说有急事就结账退了房走了。他有些疑惑的接着说:我当时还想,夜深了城门早就关了,要走也出不了城啊!不出城的话,那就是城中人,又何必住店呢?说到这里,他呵呵一笑,自嘲的说:我有时就爱钻牛角尖,掌柜的没少说我!
孟可妍淡淡的笑了笑,赞赏的说:这是个好习惯,遇事多长个心眼,也能少了很多庥烦。说着,她站起身问:我住那房子可曾住人?我去看看行吗?说话间,她将一小锭银子顺着裤腿溜到地上,不动声色的踢到桌后,便走向东楼。
孟可妍上楼走了一圈,又问小二:那个人长的什么模样?她心里叫苦,除了走访调查,其它的技术侦查手段都不能用,提取指纹……时间太长,不具备条件了,而且就是取了,也没有指纹系统比对;脚印同样,至于其它痕迹就更别梦想了,这样看来,自己的警察特长在这里一点作用也没有,孟可妍有些气馁。
小二大概描述了一下那个人相貌,孟可妍听了听,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征,几乎从人海里随便捞出一个人都这样子。她皱起眉,想了一下问:那个来找他的女子的相貌如何?旁证相映,似乎也是一条路。
那女子圆脸圆眼,嘴唇丰满,我不小心听到她说了一句话,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小二细细说着,用比划着那女子的样子。
她说了什么?孟可妍心里升起很不好的感觉,她死死盯着那小二。
小二略略紧张:她说,主子要别出漏子,完了还是走的好!剩下的事就看她了。孟可妍听到他这么说,心一下沉了下去。
孟可妍走出客栈,仰望着薄阴的天,天上一层淡淡的云轻舒漫卷,一点点撕扯着原本蓝蓝的天,将它一缕缕一块块的吞噬掉,装进肚子,从透明的腹里映出浅蓝的悲伤。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也映满了悲伤,边边角角都弥漫着无力。
站在客栈门外的街上,孟可妍陷入了恍惚,身边奔涌而过的车水马龙,离自己那么远,好象不在同一个时空。她回忆起那次,看到陈路拉着那个女孩子的手,脸上的笑容甜蜜温暖,就象传说里幸福的模样,她猝然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她觉得她在玷污爱情,甚至是在霸占别人的快乐。她不敢让她们发现自己,就很快离开了,她怕她不能把握自己的目光。
可是,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时,她没有了方向,不知道该走向何方,就在犹疑很久后,依然没有伸出脚,最后,她蹲在路边痛哭失声,来来往往的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个花朵般女子,撕心裂肺的喷涌着疼痛,却没有人停下脚步。其实,那一刻,她还是庆幸的,庆幸自己还能将心痛哭出来,用泪水冲刷那深深的悲伤,在那以后,她再也没有那样肆意的流过泪,更多的时候,她学会了一直微笑,轻笑嫣然后什么都没有,连点点心动的痕都不曾划过,只是笑,空空的,没有快乐,没有知觉。
现在,孟可妍又有了那种感觉,她用漠然的眼神扫过喧嚣的人群,思绪中,空空一片,没有期待,没有惊醒,不管庸碌的人是否擦肩而过,甚至不知是不是有人路过,只是沉静、淡薄、无知无觉,她的脸变得苍白,苍白的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