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澜懿就这样去了。
小公子觉得他自己的魂也要随着去了。不对,是沈行之知道,狐狸去了,那个小公子也随着一起没了。
有人疼他才是那个小公子,可都没澜懿都去了,谁来疼他?
沈行之抱着狐狸的尸体,也不介意对方坏了。在一天一夜察觉到不对劲的小爹推门一看的时候惊了一下,那个仿佛冻龄的少年,脸上开始爬上肉眼可见的细纹。
跟着沈行之的下人唯唯诺诺地唤着他,见着那双无神的眼睛看向自己身体忍不住抖了抖,感觉到秦淮在旁边才有些安心:“小……小公子……”
听着有人唤自己,沈行之迷茫地抬起头,见着秦淮在门口时,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小爹,我求求你,让先生救救澜懿好不好?我愿意将内丹还给他,求求先生救救他。”
他不想要什么长生不老了,不想要什么美貌了。他还是害怕自己会变得丑陋,可想到未来没有澜懿的存在,他觉得更加可怖。
没有人再唤他之之,没有人会不介意他的冷脸再耐心地哄着他,没有人再忍着疼痛来安慰他,没有人会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沈行之想要死死抱着狐狸,可是又怕把对方碰坏了。他环视着四周,觉得这里既熟悉,又有些陌生。他有些想哭,可又哭不出来。
没有澜懿在这,还有谁会因为他哭,而替他擦泪?
他想他的傻大个了。小公子想着。
秦淮见着这样的沈行之于心不忍,他迟疑了会:“长歌他现在在院子里,你去求求他,或许还会有救?”
传闻中的刻骨师有着出神入化的本事,一手“刻骨”绝活闻名,人们将刻骨师吹捧的绝无仅有,可起死回生之术,从来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对,我去求求先生,我去求求他。”
素日最爱惜自己形象的沈行之踉跄着跑到刻骨师的院子前,伸手推门时门却纹丝不动,他只能跪在门前,高声喊道:“沈行之前来求见先生,求求先生救救澜懿。”
可他等啊等,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
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此刻的他也如那时般,声音嘶哑,目光无神,却始终固执地不愿降低音量:“沈行之前来求见先生,求求先生救救他。”
此时的沈行之哪还见得到当初半点如琢如磨之风?
年幼的小公子固执地抱着母亲的脚,嘶喊着,想着对方能够听到他的呼喊睁开眼睛再瞧一瞧他;眨眼十年间过去了,小公子不再是小公子了,可还是如当初一般,执着地喊着,期盼着对方能够救救他的狐狸。
他真的知错了,要他拿什么换,他都愿意。
风光霁月,可沈行之却觉得从未如此绝望过,就像当初夜晚跌入泥潭中,他脏兮兮的。哭着抹着泪,嘴里喊着父亲母亲,可没有人理会他。
似乎有什么忘记了,可沈行之知道,这辈子他再也寻不着像澜懿这般好的妖了。
再也不能了。
期待中的大门终于是打开了,出来的不是刻骨师,是他的小徒弟。小小少年立在门前挡去了他的去路,笑容是那样的美好却让沈行之觉得生冷,吐出的每个字句都让他觉得天旋地转。
“师父说了,你所求的他都知道,可他不想帮,也不能帮。”
“刻骨先前师父就与你再三确认,是你坚决要为他刻骨的。若不是对你死心塌地的,他怎会用妖族最重要的内丹救你呢?若不是,他也不必临走前时时刻刻受着刻骨之痛,生生地折了他些寿命,加速他的死亡。”
“你可知内丹对妖族有多重要,他为了你相当于散去了百年的修为,从一只已经化形的九尾狐妖变成连只普通的狐狸都比不上的狐狸。九尾狐族的天之骄子,为了你竟跌入了尘间里,再也起不来。”
“沈行之,是你害死他的。”
是的,是他害死他的。
思绪像是停在某个点上,沈行之愣愣地见着那小徒弟回到院子里,掌心扎手且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他终究,还是弄丢了澜懿。
他怎么会不知道内丹对妖族有多重要,可他那时自私地想着只要澜懿救他就好,他能活下来便好,无论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结果呢?最后的最后他付出了代价,那便是失去了他的狐狸。
如果一开始,一开始澜懿没能遇上他该有多好啊。翩翩公子模样的狐狸,没能遇上那个狼心狗肺的兔爷,怎会被对方所累,甚至最后连命都搭上了。
他甚至连句喜欢,都来不及对澜懿说,这只傻狐狸就那样地去了。
毫无防备,悄声无息,只是抬头瞧了瞧他就阖上眼,再也没能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