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秦绵想了很多,比如一会儿见到孟长安该怎么回话,该怎么吸引他的注意,让他记住自己这么个人。可当她真的踏进了正堂,也见到了那个传说中权倾朝野,手段很辣的男人,她忽然就忘了自己所有的所思所想。
他的气势太可怕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好像一条盘踞的毒蛇,仿佛随时随地就会蹿过来咬你一口。毒牙刺进你的皮肉里将你腐蚀,最后连皮带骨的吞入腹中。
“妾身秦氏,见过督主。”秦绵一开口清透中带着一丝柔软的嗓音流入孟长安的耳朵,他抬眼望去,只见面前柔柔弱弱,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女子低眉垂首地立在那里。
孟长安的眼神微微暗沉,一段莹白纤长的脖颈随着她行礼的动作露出来,脆弱又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把玩,亲吻吸吮,牙齿细细碾磨啃咬,
久居宫中各色美人他都见过,却从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渴望。
“少夫人免礼。”孟长安抬手示意秦绵起身。
秦绵依言直起身来却仍旧敛着目,不去看上首气势惊人的男子,正堂内一片刀兵,秦绵俱都忽略了,比起长宁侯和陈氏的战战兢兢,她神态从容端的是一派气定神闲。
“听闻这架屏风是少夫人亲手绣的?”
“回督主,正是妾身所绣。”秦绵微微抬首,一双如水一般透亮温润的眸子看向孟长安,男人一身红色齐肩圆领蟒袍,大襟处以上等的丝线绣着四爪金蟒,衣着昭示着他的权势和地位。
据闻昭昌帝为了奖赏他救驾有功特意赐了他这身蟒袍,位同一品,见了皇子亲王也不用下跪行礼。
孟长安恰好将她抬眸那一瞬的风情看进眼里,嘴角饶有兴味的一挑。
明明是弱柳扶风纤柔玉质的楚楚佳人,却有一双沉静而不屈的清澈眼眸,奇怪的是这两种气质交杂在她的身上却丝毫不显得矛盾。
有趣,这长宁侯世子夫人当真有趣极了,让他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第6章
许是长宁侯为了迎接贵客在正堂中燃了太重的熏香,孟长安从袖中掏出一块白色丝绢,花样素的很,上面只绣了几点梅花。
他将绣帕在鼻下压了压才继续说话:“少夫人这幅山水图可有什么寓意?”
秦绵收回了视线,以清亮的声音说道:“听闻督主平日里事务繁忙,这幅山川春景图,一眼望去,山川连绵,飞瀑湍流,万物生机勃勃,能令人心境开阔,远离纷扰,送给督主,聊以解乏。”
秦绵说完心里暗自忐忑,却久未等到孟长安的回应,她低着头看不清上座男子的表情于是更加紧张,一双垂握的手攥得发紧。
直到她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嵌着美玉的黑色长靴,秦绵惶然抬头,正对上孟长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长宁侯府原来只有少夫人一个懂规矩的人。”他离秦绵极近,就站在那架山水屏风前,一双修长的手随着画中蜿蜒的远山游走。
刚才那句话一面夸她一面把长宁侯府贬到了泥里,他也许知道她的处境,又或许不知。但看长宁侯眼底的冷光和陈氏面上藏不住的阴狠,想必今日孟长安出了侯府,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督主可是喜欢这山川的针法?”秦绵绝不会坐以待毙,孟长安若沉得住气一直不问,她就只能主动交代了。
孟长安抚摸屏风的手一顿,秦绵孤注一掷地向他看过来,静如深潭的眸底却仿佛燃烧着烈焰,他在她眼里是一根必须抓住的救命稻草。
孟长安从没有被这样的眼神看过,因为他不是救人性命的神佛,他是个狠辣无情的东厂督主,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且还都是被酷刑折磨致死。
她到底为什么这样看着他?权倾朝野,如日中天的大奸宦孟长安第一次逃避了一个人的视线,还是一个女子的视线。
他顿时沉下脸,不管她在算计什么,利用他已故的母亲来试探于他,就是卑劣阴险的女子,与宫中那些为了邀宠不折手断的女子无异。
“绣工尚可,但难登大雅之堂,不过念在少夫人辛苦绣制,本督就收下了。”
孟长安不再看她,大步走出门外,顾劲急走几步跟上去,给他重新披上了那件黑色貂毛大氅。
“顾劲,着人把屏风搬回去。”孟长安面色不虞。
“是,督主。”顾劲朝正堂内的东厂番子喊道:“来人,把屏风搬回去。”
番子们纷纷收了刀,几个人去搬屏风,剩下的则整齐有序的退到门外。
孟长安还没走,但秦绵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从刚才他态度突然的转变,她就知道自己这一局赌输了,孟长安也许在乎孟母,但他绝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揭露自己的伤疤。
是她太冒进了,孟长安的心思岂是那么好猜的。长宁侯和陈氏眼神中的阴狠让秦绵不寒而栗,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雪夜里,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冰冷僵硬。
门外一连串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秦绵知道那个人走了,而自己最后的希望湮灭了。
“秦氏,你僭越无礼,惹怒了督主,今日我必须要给你个惩戒,来人,请家法”陈氏率先发难,而长宁侯坐在那里抿着茶,默许了陈氏的做法。
秦绵看着下人们搬上来的条凳和宋嬷嬷手中的鞭子冰凉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下去。重来一世,她努力过了,但仍旧改变不了秦家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