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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ldo;……天太冷,孩子太小,瞧瞧你们犯了罪也让孩子跟着受苦!今儿在这里住一宿,明儿早班车走吧……&rdo;

回号取铺盖的时候引起一阵骚动,大伙儿放下芦花鸡等三个为什么没回号的话题,议论起这个新出现的&ldo;恩典&rdo;。柴鸡、酱鸡、九斤黄全惊奇得张开了嘴:&ldo;哟喝!方队长今儿怎么开恩了?&rdo;

老母鸡在劳教队出来进去过好几次,撇着嘴说:&ldo;这有什么新鲜?六六年以前只要是领过结婚证的来接见都让过夜!你要眼馋,当初怎么不找个长期的主儿呀!&rdo;

三个&ldo;鸡&rdo;全没有固定的主儿,都叹了口气。九斤黄无情无绪地哼哼起《十八摸》来:&ldo;……啷当哩格啷当!老汉推车过仙桥呀嘿……&rdo;

小郎把谢萝一家子带到禁闭室隔壁一间低矮的平房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一股酸臭直冲出来。儿子阿嚏阿嚏打了两个喷嚏,尖叫一声:&ldo;好臭!&rdo;小郎扔过一把笤帚:&ldo;凑合扫一扫,抱两捆稻草搭个铺!&rdo;

这是一间废弃的狗舍,大约六平方米,走进去得躬着腰,淡淡的冬阳斜照着屋里地下三四寸厚的尘土垃圾和干狗屎橛,没有电灯也没有窗户。夫妇俩叫孩子等在门口,手忙脚乱地打扫起来。得赶快收拾,天一黑,什么也看不见,要是扫不干净,孩子传染上什么病,更揪心啊!

小郎嗤嗤笑着走回生着洋炉子干干净净暖暖和和的值班室。前两天三王队长就叫她收拾狗舍,说是场部拨给女劳教队的两头德国纯种警犬快运来了。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来了这对右派夫妻当替死鬼,他俩为了那个小崽儿,准得扫得倍儿干净,明儿一大早他们就走,正好给警犬住。

冬天昼短,还没把垃圾狗屎撮出去,天就黑了,一阵阵刺骨的寒风刮得孩子抱着肩直蹦,谢萝心疼得打开铺盖把他裹在被窝里,对丈夫说:&ldo;咱们得快点!&rdo;

等到铺上稻草,领回冰凉的晚饭,弯弯的月儿已经升上树梢。狗舍只有一扇门,开着门太冷,关上门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谢萝不知怎么办才好,丈夫不慌不忙出去拾了几块半头砖码在墙角,搓了几个草把,掏出火柴点着火,不一会儿,铝饭盒里的菜汤窝头就咕嘟嘟冒泡了。他点起一支烟欣赏自己的杰作。臭烘烘的狗舍里弥漫了菜汤香气,稻草和劣质烟卷的烟气,跳跃的火苗把变了形的人影投在泥坯墙上,孩子在软软的草铺上打着滚喊着:&ldo;暖和了!亮了!&rdo;

&ldo;像不像二十世纪的山顶洞人?&rdo;丈夫苦笑道,逗得谢萝也笑了。

他们高兴得太早了,半湿的稻草发出一蓬蓬浓烟,狗舍没窗户,呛得三口人不停地咳嗽流泪。谢萝用袖子擦去孩子脸上的眼泪鼻涕,却忘了自己满身尘土,擦得那张小脸变成个花狸猫。丈夫一脚踢开门,刺骨的寒气又跟着进来。

&ldo;快关门!&rdo;谢萝喊道。

丈夫慌忙用砖头压灭了余火,关上门,阿q式地说:&ldo;劳改农场还给了一扇门,咱们到底比几万年前的老祖宗强!&rdo;

真是书呆子啊!饥寒交迫的时候还去追忆老祖宗。不过阿q式的处世法也是老祖宗的遗产,几千年来人们就靠着麻木不仁才能在各种苦难中生存,太敏感的人都活不长,敏感的同义词便是脆弱。脆弱者不是成了尸体便是成了精神病。据铁丝网外传来的消息:当前只有炼尸炉和精神病院&ldo;客满&rdo;!

数九寒天的西北风呼呼地摇撼着这间小小的狗舍,一条破棉被覆盖着这个右派家庭,夫妻俩把孩子放在中间,尽力用自己的体温保护他。孩子劳累了一天,轻轻打起呼噜。丈夫伸出胳膊搂着谢萝的脖子,感慨地说:&ldo;结婚十年,算一算,在一起度过的夜晚也就一年吧!&rdo;

还没等谢萝答话,远处响起一阵尖利的嗥声,孩子机灵一下醒来叫道:&ldo;爸爸!我怕!&rdo;

细细听去,不像狼嗥,叫得有板有眼,依稀听得几个词儿,狼可没有那么大能耐。谢萝终于听了出来,九斤黄在唱《十八摸》:&ldo;一摸……二摸……三摸……&rdo;

鸡窝五(4)

男人接见过夜给鸡窝组刺激不小,特别是正当青春妙龄性欲旺盛的九斤黄,用老母鸡的话:&ldo;这个娼马子是辆垃圾马车,上个十几口子都不怕,人家本钱过硬!&rdo;几个档次高一点的&ldo;鸡&rdo;瞧不起她,说她贱。九斤黄恬不知耻地说:&ldo;贱?干哪行,都得练习,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嘛!离了男人,下边的蝴蝶儿长上了怎办?&rdo;进了劳教队,吃食次,干活累,她都能抗过去,就是当尼姑寡妇的滋味受不了。谢萝的丈夫来过夜,好像用慢火细细地熬煎她的全身,她躺在炕上,一闭眼演电影似的尽是一男一女干活的镜头。半夜过后,她忍不住了,腾地坐起来,大声唱起淫秽的小调:应该让那男的知道,这里有更年轻更香更美的鲜花等着蜜蜂儿采呢!

九斤黄的嗓子带点鼻音,又粘又腻,白天听来还有点性感。在这凛冽的冬夜,远远飘来只给人留下恐怖。谢萝抱着瑟瑟发抖的孩子,丈夫小声说:&ldo;听!她换词儿了!&rdo;

&ldo;半夜里,面朝东,

眼泪汪汪落在胸;

别人相思想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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