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耗在仵作边上偷学了一日,又与大理寺少卿讲了更多细节,回去时已经天色不早。此时京城里已经无人不知京外山林的瀑布藏尸案了,听说死了可能有百余人,皆是后背一凉。尤其住在京郊处的百姓,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山就将家门紧闭,就等着朝廷先将凶手捉拿归案了再说。陆霜回府途中一切正常,甚至因为看到案件影响度足够大而心情尚佳,直到面对着一桌子菜,隐隐积累了一天的不适感才爆发出来。她夹了一下炖得软烂的排骨,瞬间一股酸味从胃中涌上来,脑中全是尸体腐肉的画面。“呕!”
她伸手捂了捂胃部,又抚了一下胸口,顺便还将肉扔给了陆大黄。老太太见状先是眉头一皱,但很快舒展开来,神态中可见几分欣喜。“霜儿,怎的用膳就反胃?”
陆霜深呼吸调整了一下,道:“我没事。”
可事实就是,越不愿意去想的事物,越是控制不住地想。她又伸了几次筷子,恶心的感觉反反复复压不下去,老太太微带笑意地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握住陆霜拿筷子的手,道:“霜儿,这种时候就不要勉强了。”
说完,她将陆霜的手翻了个面,使其手心朝上,陆霜还未反应过来,她就搭了两根手指头在她手腕处。陆霜道:“祖母这是做何?”
老太太道:“看看胎稳不稳,你这孩子整日骑马东奔西跑的别是自己有了身孕也察觉不了。”
陆霜:!她只觉得一阵气血上头,忙用力抽出手道:“祖母!这种话怎么好乱说,孙女怎么可能会有喜?”
还怀胎呢,她连个男人都还没有。老太太有些不悦,道:“什么叫你怎么可能会有喜,难道你这辈子不要有喜了?”
陆霜方才说得急,道:“祖母误会了,只是近来繁忙,这种时候若是有喜,就是我太不负责了。”
老太太这才缓和了脸色,道:“你若确定没有,那定是累着了,食些清淡的,趁着这两日休沐好生休息才是。”
她说到一半,突然四周张望了一下,道:“诶,你身边那个叫云岚的丫头呢?今日怎么没在照顾你?小钟呢?一个个关键时刻都没影了。”
陆霜抽了抽嘴角,云岚今日估计是挺惨的,至于钟黎,于都督大丧,他不在府里很正常,老太太也是个操心命,有吩咐道:“圆丫,这两日不必来我这里了,好好照顾霜儿叫她多休息。”
圆丫道:“是。”
老太太交代了一大堆才放下心来,陆霜到最后也没能吃下饭,只喝了两口茶。回到自己院中时,云岚也才刚到,她被唐欢和陆启霄折磨了一整日,看着脏累模样与昨日不相上下,见到陆霜时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兴奋样,只软绵绵地站着。陆霜看着她忍俊不禁道:“是你想要跟着我,把功夫打扎实些是必要的,若是你不打算跟着了,随时可以不用练。”
云岚倔道:“奴婢接着练。”
“那行,明日你继续去。”
云岚:……自己选的路,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夏夜清朗,陆霜在圆丫狐假虎威的督促下早早躺在屋中休息,云岚和圆丫坐在外头。云岚本是打算早些回去睡了,可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圆丫这丫头有话想说,眼睛时不时看向她想要打开话匣子,可又不知为何总咽回去。后来她实在忍不了了,道:“圆丫你有话就说。”
圆丫道:“我怕议论这些不好……”云岚道:“我还不知道你,你就算今日不说,明日也忍不住了。”
圆丫嘟了嘟嘴,笑道:“还是云岚姐姐了解我。”
说着她又朝云岚身边挪了挪,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今日老夫人以为家主有喜了,可高兴了,奴婢也高兴,可没成想是个乌龙。”
“有喜?”
云岚这一问声音高了几分,圆丫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她赶紧调低了音量,很肯定地说道:“这当然不可能啊。”
圆丫问:“为何不可能,我好希望家主和钟公子可以快点生孩子,那样我就能日日与他玩了,肯定很有意思。”
她说着不禁翘起了嘴角,云岚揉了揉头不知道要怎么与她解释。她道:“反正这事你别想,家主和钟公子是生不出孩子的。”
圆丫道:“为什么啊,是不是家主不喜欢钟公子了?他都好几日没来找家主了,是不是吵架了?”
这丫头越问越起劲,屋里的陆霜也越听越清楚。果然,爱八卦乃人之本性,陆霜不仅不恼,还很有兴致地想听听她俩能聊出些什么花儿来。她问完后又传来了“嘶”的一声,很显然是被云岚捏了脸,“你这丫头懂什么,家主喜欢钟公子无非是喜欢皮囊罢了,绝对不会生孩子,绝对!你才多大年纪整日操心这些,家主就算生孩子,那是生出来给你玩的吗?”
圆丫被怼的哑口无言。她居然想着玩家主的孩子,简直了。陆霜更是听得眼皮直跳,她只喜欢皮囊?她有这么肤浅吗?陆霜就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会,最后得出结论:有。要是对着那家伙的皮相说不爱,那确实是有些睁眼说瞎话了,她陆霜敢作敢当,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只是门口那俩一口一个生孩子的,陆霜就不自觉地想到了媚嫣儿。她和于都督那种感情实属难得,如今于都督走了,她自然也无法留下他的一儿半女,今后不知会如何自处。好歹是她亲手救过的人啊,陆霜想着便有些难以入眠,翻来覆去背上长了针一样。她想去瞧瞧她。想法一旦萌生,不去实行便会一直想一直想,她辗转了一会终于起身,随便穿了件外衫就往外走。门口的三只,两个是惊慌失措,一个是窜起身来摇尾巴。圆丫紧张的拉着云岚的衣袖:家主是不是听见了,怎么办!云岚将她的手甩开:要死一起死。陆大黄:又要出去玩啦。三束目光紧紧黏在陆霜身上,可她却当作浑然不知似的,一脚往石墩子上踏去。云岚第一个意识到不对劲,忙道:“家主要出去?”
话音未落,人却已不在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