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三忙得就赶紧伺候起来,嘴里还碎碎念道:“陆姑娘也太过分了,主子日日往她处跑,她竟是连一把伞也不愿给。”
钟黎将衣衫尽数褪去,道:“门口有伞,是我没拿。”
墩三诧异了一下,道:“主子越来越让人费解了。”
钟黎瞟了他一眼道:“我需要你懂?”
墩三:“……”他感觉主子听不出好赖话,关心他的句句回怼,不关心他的他天天往上凑。且主子向来冷静自持,这些反常的举动他跟了十年都不曾见过。但不曾见过,不代表没有过。墩三很快备了温水,钟黎在里头闭上了眼睛。以墩三的经验,知道主子这般就是有心事,遂他乖乖退远了些,不敢出声。钟黎眉头微蹙,他并非是心血来潮,吃饱撑的有伞不打。实在是这般雨夜,能勾起思绪万千。他上一次淋如此大雨,是被逼无奈,但是有人伸手拉了他一把。而今那个人在他面前,他又百般纠结要不要将一切告知。当时她突然间要选面首,他心中又喜又焦,喜她此世一回来就急着撇开陈谨弈,但面首一事自然不能由着她来。他匆忙赶来,没有太多准备,只知道若是说了少督主这一身份,她但凡脑子好使都不会留他。不得已,这谎就这么撒下了。撒下就罢了,可她还偏偏见过了两个他。撒谎容易解谎难,他倒是愿意将自己的一切说与她听,他愿意毫无隐瞒。可是他亦会怕。陆霜这般要强之人,又如何会接受一个将她耍得团团转的人以她的性子来看,如若他将一切言明,她虽会顾着他的身份不与他闹得太难看,但是她永远只会将他视作少督主而已。视作东厂的少督主,而不是选择视作陆府的钟黎。真到那时,别说如今夜这般进她的屋子,只怕是连一句私事她都不会与他再聊。如此,便只能让她先爱上他,先欠上他,与他千丝万缕,纠缠不清。即便是顶着一个阉人的身份,他亦要让她爱上他,他此身要做的事情本就没一件是简单的,这般才有意思不是吗?忆起当年的初见,就难免忆起前世,不过还好,还好他求来了此生。浴桶中水已凉透,墩三虽不想打扰,但也不得不喊他一声。“主子,主子?”
钟黎缓缓睁眼,走出半梦半醒的游离状态,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漠然。是夜陆霜睡得很晚。不能明投三皇子是正解,但钟黎说可靠东厂,她自然不会就这么信了。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不借助任何人之手,希望能一手公布陈谨弈罪行的是她自己。若是证据做得足够实,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皇帝有心护短也护不过去,唯一的弊端无非是她再难得圣心,难以步步高升,再将陆家站到曾经的高度罢了。如何取舍,如何选择,权衡利弊只在她一念之间。可不管如何选择,这件事单靠两个人证是不够的。陈谨弈做事也算是谨慎之人,前世哪怕是嫁与他,她都不曾知晓过他的暗兵具体养在何处。她想,比起去揣摩三皇子或是东厂,还是将这些线索摸透、证据拿实更为棘手。皇子府内。无风深夜冒雨前去向陈谨弈汇报。该做掉的人他已经分批多次处理完,今夜最后一波也运出城解决了。如今暗兵数量只有以前的半数左右,开支大大缩减。陈谨弈手中虽被断了两条财路,但还有其他的小路子能零零散散地来钱,再加之以往他与嘉贵妃的私库充裕,所以如今开支缩减一半还是勉强支撑得起的。他看着浑身湿透的无风,薄唇微起,道:“逃出去的那两个呢?”
无风道:“没有找到,但是……”“但是什么?”
无风接着道:“但是那两人身负重伤,根本不可能跑远,属下认为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他二人掉下崖去摔成了肉泥,被野兽分食干净了。”
暗兵驻军地设在京郊的荒山高崖处,若是夜中负伤而逃,摔落的可能确实不小。且他还在京中以及京外都仔细搜查过,确实没有发现痕迹,才敢有此揣测。陈谨弈不置可否,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道:“剩下的加强训练,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无风:“是!”
待他离去后,陈谨弈看着房内被他踩湿的地面,道:“出来把地弄干净。”
里屋内缓缓走出一个女子,衣衫松垮垮地套着,赤着脚就往外走。她腿下有些发软,面色上还残留着一些红晕。双儿听话地取了干净的布巾来,往地上一跪就开始擦起水渍。这几月下来,她已经很了然陈谨弈的喜好,他就是爱看他这般乖顺听话的模样。说得好听些才叫乖顺听话,若说得直白些,便是摇尾乞怜。她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她本就是粗实丫鬟出身,在她看来,摇尾乞怜本就是她此身的命数。对陈谨弈这般她是心甘情愿,可现在平白无故还要受到陆倩的虐待。早先陆倩还未正式过门时,她听照顾她的丫鬟说,这位皇子侧妃是个心善的,就是亲耳听到二皇子在她屋里幸她,也未来找她的麻烦。可不曾想到,她过门后竟是个残忍的主儿。每每白日里陈谨弈不在府中时,她便会喊人将她叫过去,起初还只是让她爬跪着给她擦鞋,后来便开始拳打脚踢,甚至要她学狗叫才同意停手。她哭也无用求也无用,她说她的身份根本不配争,求她放过她。可那位侧妃娘娘却说,不在乎她争与不争,只是爱极了她“双儿”这个名字。她听得一头雾水,只如实说这名字是二皇子赏的,可不想这句话戳到了侧妃娘娘那根神经,她更是要发了疯地折磨她。她没有办法,只得在晚上陈谨弈幸她时如实告知,乞求他能救救她。可他听了这些,非但没有怜悯,反而更加兴奋张狂,欢愉中他终于说,若是她伺候得更到位些,他或许可以考虑为了她而惩治一下侧妃。于是双儿将爬跪在地上的姿势调整得极是卑微勾人,扭动得也恰到好处,陈谨弈坐在她身后眯眼看着,脑中不知在作何想。他稍稍闭了一会眼睛,呼吸又变重起来,起身将人一把捞起,重重摔在了书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