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宵禁。陆霜提上了那个红木食盒准备动身。这是上次从那个破庙……那个异常繁华的青楼打包夜食时用的,这么名贵的食盒,她答应过会还回去。陆霜心叹还好有这个由头,也让她有理由前去。一切都有些太……刚刚好了。只可惜今夜钟黎说不便前去,不然陆霜还能再不费力地飞个来回。月明星稀,夜风幽凉。月色下,陆霜使着她的三脚猫轻功,几十步距离就要停一次脚,越是往高处,停顿的越多。足足比上次多花了近三倍的时间,她才落到顶层。那位女掌柜认得陆霜,“姑娘是来还食盒的吧,今日可还要吃些什么?”
“不了不了”,陆霜内心直呼吃不起,继而她问道:“掌柜的,昨夜与我一同前来的公子,你可曾熟悉?”
陆霜所指自然是钟黎。她也就随口一问,可女掌柜的回答却在陆霜意料之外。“姑娘,我这当掌柜的,眼睛可是过目不忘,昨日姑娘和那位公子,都是第一次来。”
“他以前真没来过?”
“我每夜都在,确实没见过他,姑娘若是信不过,便不要再问。”
女掌柜所言不虚,这么好看的男子,若是来过她定然会记得。陆霜见她语气不像是在撒谎,也不好再问。她环顾四周,见今日果然比上次冷清不少,楼下也少了些女子的娇哼,一些都如钟黎所言。“掌柜的,今日怎的生意不好?”
“唉!”
女掌柜晦气地甩了甩帕子,“出了些不吉利的事,莫要打听了,大晚上的姑娘若不吃夜食还是早些回去吧。”
陆霜直言:“好似有一丝血腥味。”
“你鼻子这么好使?”
女掌柜有些许慌乱,道:“你还是莫要掺和,快回去。”
陆霜祥装不知情,道:“本想着若是人伤了病了,我还能相助一二,好换些掌柜的好酒,如此听来,因是我帮不上的,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路上转身就走。“且慢!”
才迈出一步,女掌柜果真叫住了她,“你会医术?”
陆霜顿住,道:“自然。”
“医术可精?”
陆霜一本正经道:“那倒不敢说,不过我专攻疑难杂症。”
“此话当真?”
女掌柜上前抓住了陆霜的手,“姑娘若能治好一人,日后来我这春闺阁,喝酒用膳都不要钱!只是……”“只是什么?”
“只是姑娘若治不好,那位贵人许会发些脾气,运气不好还有可能挨了打骂……姑娘日后就不能来了。”
陆霜不以为然,果断道:“带我去,掌柜的这里的好酒,本姑娘要定了。”
女掌柜见陆霜志在必得的气势,道:“那就劳烦姑娘了,随我来。”
陆霜下了楼,楼下只有寥寥几个男客,几位女子在斟着酒,眼神时不时向阁楼最内侧瞟去。陆霜跟着女掌柜穿过长廊,到了最里面的房间,女掌柜轻轻叩门。“谁!”
声音尖锐,带着凌人的怒意。女掌柜小心地答道:“大人,是我,我带了位郎中来,说是专治疑难杂症的。”
说罢,屋内静默了好一会才出声:“进来吧。”
女掌柜轻轻开了门,在陆霜后腰上推了一把,“姑娘进吧,我不可进的。”
陆霜轻步走进屋内,屋内气味一言难尽。有浓郁的药味,缠绕在脂粉香中,还伴随着明显的血腥味。墙角边蹲着三人,两位郎中打扮的人,脸上均有不同程度的伤痕。而最角落里跪坐着一个黄衣女子,头发散乱,可见之处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嘴鼻出血,脸如同猪头一般高高肿起,手上也满是血痕,隐在光线最昏暗的地方好似索命的女鬼一般。而床上静静躺着的那个女子,呼吸微弱,面色惨白,但也掩盖不住一张绝世倾城的脸。“你就是郎中?”
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床边的椅子上坐着的正是于都督。于都督手段非常,陆霜知道那墙角的三人皆是挨了于都督的打,最角落的那位黄衣女子,大概就是今日的罪魁祸首。虽说钟黎告知了陆霜一切,但是陆霜还是得装作毫不知情。她答:“是,我便是郎中。”
陆霜又走近两步,于都督这才看清,他一眼便认出了陆霜。只要是在他面前和皇帝说过话的,他都记得门清。“你是陆家姑娘,你是陆霜!你竟说自己是郎中?”
于都督眼底流出惊诧之色,脑中一瞬间生出好几种怀疑。陆霜知道这种老狐狸做事谨慎多疑,便立马承认道:“我是陆霜,却也真算得上半个郎中,正经治病我不行,疑难杂症还真会一些。”
“呵,将门女会治疑难杂症?”
“偏就是会。”
她知道对于都督说话,一定要真,就是假的也得说的是真的,陆霜语气坚定,说得自己都信了。于都督望向床上女子的神色满是怜惜,可还是不相信陆霜。“你,如何会出现在此。”
陆霜早知他会有此一问,道:“昨夜有位友人带我来此吃夜食,点的多了,借了食盒带回去,今夜是来还食盒的,掌柜的可以作证。”
说完,她又补充道:“今日见此冷清,便多问了掌柜的两句,她知我会看疑难杂症,便带我来一试。”
这些话九成都是真话,于都督尽管是眯紧了眼,竖直了耳,也没察觉出个假来。他抚上床上女子的手,手心温度微凉。于都督眼中流出复杂的情愫,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陆姑娘,昨夜那位和你来的友人,是谁?”
陆霜一怔,瞳孔猛地一缩,她没想到于都督会问这个问题。钟黎来做她的面首,是瞒着于都督的。她若如实说,不仅坑了钟黎,还会让于都督怀疑她和东厂人暗自勾结,以他的疑心,说不定会莫名其妙怀疑陆霜要对小美人下死手呢。于都督察觉陆霜有一瞬的紧张,两眼如鹰般盯着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