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渚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什么不可。”詹星若眉间舒展开,好似并不太在意。
“可是……”无争总有一股莫名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是嫌我们派去的使节没有诚意吧,明日我亲自去一趟,阿离不必难为自己。”
“何谈难为。”詹星若依旧淡然“月渚大难当头,我理应鞠躬尽瘁,出使一次天关,算不了什么。”他微微低下头。
无争心里还是有些抗拒,却不知如何开口,还是詹星若先说道“太子应该也看明白顾成渊的意思了,此行,非我不可了。”
无争也没有办法,把那封信紧紧地握在手里,那个烫金的顾字变得扭曲巴巴。
信上写道:军师若觉得一千万两太高,可亲自到我府上谈,军师若肯来,一切好商量。
后面附注一句:军师那匹马,还不认得回顾府的路,我已派人在驿站等候。
过了几日,顾府果然迎来贵客,为了迎接詹星若,陆忘遥已经领着冬至和其他几个小子,上上下下收拾了好几遍,地板擦得好像能照出人脸来,整个顾府几乎一尘不染。
顾情出来迎接,双眼落在詹星若身上便不舍得离开。
詹星若与顾情多年前所见别无两样,依旧一身素白,云纹仙鹤刺绣其上,长发松松地束在身后,一路奔波而来,落下的几缕头发垂在胸前。
阿修罗又回到熟悉的地方,晃了晃头,雪停了,冬日的阳光照在阿修罗身上,一片稍微有些刺眼的金灿灿。
与多年前,顾情所见詹星若第一面时一样,当日的詹星若还是充满英气的少年模样,不过记得的人恐怕只有顾情了。
詹星若居高临下的看着前来迎接的顾老爷,未露出一个笑脸,只是例行下马行礼。
“军师不必多礼,请进。”顾情伸出手,詹星若看了他一眼,便朝府中走去。
“顾老爷,”詹星若唤了顾情一声,又轻鞠一躬,“之前是我国疏忽,并非没有诚意,今日特来给您赔罪。”
“军师哪里话。”顾情坐下来,双眼含笑,“能为贵国敞开通道,是顾某的荣幸。”
两人寒暄一过,四目相对中立刻出现一股诡异的气氛来,詹星若的眼中仿佛还带着从北方而来的冰雪气息,而顾情则是饶有兴致地与他对视,十分乐意地将寒气照单全收了。
“都退下吧。”片刻后,顾情侧过头,对管家吩咐道,一整个屋子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个干净。
“只剩下你我两人,军师说话方便一些吧。”顾情为詹星若倒上茶,“听闻军师不喜饮酒,我特命人给军师找了最好的龙井。军师,尝一尝?”
他笑得灿烂,詹星若却没有回应他的意思,偶尔眨一下眼睛,冬日的阳光照进屋内,透过高高的玻璃窗,刚好撒在詹星若身上,睫毛在脸上留下了影子。
“顾老板真是费心,茶就不必了。”詹星若没有喝。
“哦,我以为人太多了军师放不开,看来是顾某的茶不够好。”说罢便将茶杯放下,兀自笑了笑。
顾情望望门外,忽然想起来,詹星若今天竟然真的骑着阿修罗回来了,他以为按詹星若的性格,很大可能换一匹马。
“军师觉得,阿修罗怎么样?”他转过头来,说道,“前阵子被宫门侍卫留下的那匹马。”
詹星若看看他,眼眸一抬起来,波光盈盈。
“好马,”詹星若答“顾老爷信上特地要求了,我怎么敢不骑过来。”他微微仰起头。
顾情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看詹星若说话的样子,便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心里生出一股小孩子诡计得逞后的喜悦,又深知和詹星若说话要把握好度,所以强制自己收回了动作,想了想,终于切入了正题。
“想必军师来找我,是为了江南大米一事吧。”
“正是。”詹星若点点头,“月渚正逢大旱之年,希望顾老板可以放开商道,若顾老板觉得月渚的价格还是太低,日后度过危机,月渚定将欠款悉数奉还。”
“军师,”顾情微微歪着头,有些狡黠地笑了笑,“顾某只是区区一个商人,商人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来不做延期的买卖。”他身体前倾,抬着眼眸,紧紧锁住詹星若的双眼。
詹星若不易察觉的吸了一口气,又道,“顾老爷要是能开出一个合理的价格,月渚也能跟顾老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顾情想了想,故作委屈地眨眨眼睛,“一千万两过一辆车,不合理吗?”
詹星若的目光顿时变得锋利起来,顾情没看见一样继续算着账,“一辆车载回来的大米,少说能养活五个成年人。五条人命啊军师,”他压低声音,似有还无地掠过詹星若耳边,“怎么,军师觉得一千万两买五条人命,太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