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姨娘“啊”的一声惨叫,扑倒在地,又挣扎着重新跪直了身子,委屈地说道:“妾身何时敢同夫人拿乔,妾身这几日委实是身上不痛快,这才误了给夫人请安。那些话也不是妾身说的,妾身没有半点怠慢夫人的心思啊。”柯姨娘边说边哭,那声音细细、娇娇的,楚楚可怜。
“夫人消消气,也请容妾身说句话。”站在夫人身边的董姨娘下跪求情道:“委实也怪妾身这些年在任上没有好好约束柯姨娘,她不懂府上的规矩,必然不是有心要给夫人找不自在的。千错万错,也有妾身的错。柯姨娘是老爷新纳进府,请夫人看在老爷的面子上饶了柯姨娘。否则,等老爷从京里述职回来,见柯姨娘刚进门就闹成这个样子,怕夫人您也不好交代的。”
董姨娘这话说的及其谦卑,字字句句都在设身处地的为夫人着想,也在尽心尽力的帮着柯姨娘求情。在场诸人不由暗暗感叹董姨娘心肠好,只除去躲在屋里,扒着窗子暗中围观的清容清容不这样认为。
用清容阴谋论的说法来解读这话,约等于是这个意思:夫人啊,这个柯姨娘仗着是老爷的新宠,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你现在这样找人家的茬,等老爷回来了秋后算账,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清容暗暗赞叹这位董姨娘可真懂语言的艺术!
“你们叫我一声夫人,我就是这内宅当家做主的人。我不论你们从前在松江如何,如今进了这沈家的大宅,一切就要按照沈家的规矩来!就算当着老爷的面,我也有我自己的理!梁妈妈,不敬夫人这一条,家法上要如何处置?”夫人微一挑眉,淡淡然地问拿着藤条的老妇。
梁妈妈中气十足地回道:“杖十,罚跪祠堂一个时辰。”
夫人一扬眉,站起身再不多说一句话,只道:“走!”
清容扒着窗子见夫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出了小院的门。董姨娘很快被身边的随侍扶起来,没再多看柯姨娘一眼,转身也跟着夫人离开了。赵姨娘、卫姨娘两人也都是不敢多说什么的样子,赵姨娘离开,卫姨娘回身就进了正房。
清容活动活动胳膊腿,很溜的翻下炕,该她行动了。
清容从房里跑出来,一下扑在柯姨娘的怀里,奶声奶气的哭道:“姨娘,姨娘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太疼了,姨娘你醒醒,可别晕过去呀!”
柯姨娘经过这么一提醒,火速歪头,堪堪扑在雪里晕倒了。
梁妈妈看得一愣一愣的缓不过神,伺候清容的浮翠等人纷纷从屋子里跑出来道:“五姑娘,您没穿鞋子就往外跑,受了凉要生病的!”
“呀,柯姨娘晕倒了,快去请大夫。”
梁妈妈根本不信柯姨娘是真的晕倒了,凶神恶煞的举着藤条对清容等人道:“五姑娘,柯姨娘犯了家规正受罚!就算是晕倒了,也得把这罚领完!”
清容眼圈儿发红,抬头对着梁妈妈扑闪着大眼睛,“妈妈,柯姨娘会死吗?董姨娘说柯姨娘如果死了,父亲回来会生气的,会怪母亲没有照顾好柯姨娘。妈妈,你请母亲给柯姨娘找大夫来吧!”
梁妈妈恶狠狠地拒绝清容道:“凭她一个小贱蹄子死了又能如何?”
清容哭着说道:“之前在松江府的时候姨娘病了,董姨娘还会给姨娘请大夫。大夫人为什么非要打死人呀!姨娘是真的生病了!”
梁妈妈微微停顿,清容又一派天真地哭诉道:“夫人没有董姨娘好,我要去找董姨娘,让她给姨娘请大夫!”清容边说边抱着柯姨娘鬼哭狼嚎。
清容祸水东引,用小孩子的口吻直接挑破,董姨娘在外任管家的时候多么亲切待人和善!这些妾室一进门就要被夫人给治死了,这一对比,明显是董姨娘善良大度,夫人小气恶毒。
梁妈妈犹豫了,夫人不过是想敲打敲打这些妾室,柯姨娘若是死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想到这,梁妈妈叫人看着柯氏和清容,火速去往大夫人处请示。
梁妈妈前脚一走,清容立刻指挥浮翠等人把柯姨娘抬进屋。刚把柯姨娘扶起来,清容便看见纯白的积雪上蹭上了一点醒目的血迹。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柯姨娘这样子,俨然像是宫斗剧里小产的架势。真是天不佑她,柯姨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那“丧门星”的帽子可真是轻易都别想摘下去了!
在这么个封建迷信横行的年代,一个庶女被认为是丧门星,那前途基本比入土为安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眼下清容不仅要保住柯姨娘,连着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能有事儿。可她小小一庶女,实在是能力有限。
清容心里一沉,不禁为自己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