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日午后,他问他,他只回答,别人那么待他是别人的问题,他自己若是也这么效仿,岂不也是有了问题?而且,防人之心虽不可无,但害人之心却是万万不可有。
&ldo;师父,你能想象吗?他哪里是软弱,他是根本的、丝毫的都不在乎,对那些恶劣的对待,并不是刻意地忽略,而是真正地毫不在意,如水过鸭背,痕迹不留。
&ldo;师父,我想我所喜欢上的,便是这么样一个人。师父,难道你不认为,若是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吗?想要赞同他的观点,想要追随他的道义……究竟是因为赞同了他的见解而喜欢上了他,还是因为喜欢上了他才赞同了他的观点,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明白,但是……&rdo;
说到这里,林海如看向一直凝视着自己的师父,道,&ldo;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次……我不会再枉顾自己的心意了。&rdo;
司徒凝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正看向自己的徒儿,仿佛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那样的笑意,和以往的任何一笑都不相同,像是看透了世间最最迷茫的迷雾,再没有了一丝的寒冷和迷惑,直接地,深刻地看进他的眼睛。
在这一天之前,他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徒儿,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不能言语,在心中暗暗地叹息,仿如正在聆听这世间最为澎湃人心的天籁般,深深地叹息着。
司徒凝香听着林海如的话,不觉心中凄伤。岁月易蹉跎,已经过了多少年,他竟然与若影分开了这么多年,如今,竟然要从自己徒儿的口中来了解这个几乎已经成为陌生人的儿子。
这是怎样一种苍凉。
他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这个徒儿钟情至此。
在他远在九阳山禁地的这数年中,都发生了什么事,让那个呆呆傻傻的若影变得如此?
第82章脱下羊皮的狐狸
颜承旧在帐中坐了半夜,这时却轮到他帮不上什么忙。
梅若影经脉损伤过重,只能辅以温正和平的内力导引。司徒凝香真气偏于阴寒,他的偏于阳热,适合如此做的,只有聂悯和林海如两人。
颜承旧想起四师父话语中所透露的信息,越发有些茫然无措。眼前正执着梅若影手臂疏导气息的人,竟然是江湖上活人无数的神医聂悯,不但如此,竟然还是若影的父亲。
能让失踪多年的神医来为若影调理,他是觉得很高兴没错。可是,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有两个爹?而且这两个爹偏偏还是在传说中每见面必有恶斗的神医和毒王……
他坐在一边思来想去,最后好不容易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
也许梅若影另有生父,他的亲生父亲对毒王和神医都有着莫大的恩惠。只可惜后来家门不幸全族遭难,于是毒王和神医为报答恩义,前来领养这个幸存的婴儿。初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后来争执不下,都成了若影的义父,于是两位长者的感情才渐渐有了好转。
对了,定是这样!
如果只是义父,对于他与若影间的事情,应当也没多大权力插嘴。应当不会逼自己离开,转而让若影去娶一大堆不相关的女子回来传宗接代。
这么想着,颜承旧总算放下一件心事,重又将注意力投注到梅若影身上。
看到若影安静的面容,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啊的一声低呼,自座位上站了起来,连招呼都忘了跟聂悯打,匆匆出了帐子。
司徒凝香与林海如正一先一后地向这边走来,他却仍然似有什么紧要得不能耽搁半刻的事情般,根本没有注意到,匆匆忙扭头就走。
林海如隔远见到颜承旧,想起日前注意到的些许不寻常,眉头皱起,不待颜承旧来得及离开,飞身纵越过十余丈距离,自颜承旧身后抓向他的肩膀。
颜承旧闻声肩膀随之一滑,轻而易举地卸下了自身后而来的五指,侧步回身,正面对上了林海如。
林海如却于此时突然止了动作,颜承旧得了余裕,正要拉开距离询问,突觉面门上风声袭来,只能再度侧身避让。
殊不知林海如早把一只手悄无声息地等在那里,颜承旧的头刚一闪躲,下颌就落入对方的掌中。
即使知道林海如应该不会有攻击自己的理由,但是习惯成自然,颜承旧陡然间落入旁人的掌控,惊变中凝聚力量,五指成撮,向对方胸前要穴击去。一边心中暗恨,若非视力减退至此,怎会轻易便落入林海如无声无息等在侧旁的掌中。
林海如对于袭向自己胸前的那只爪子以袖缠卷而上,卸去了力道。执着颜承旧的下颌的那只手上加力,不容分说地将对方的脸扭至眼前。
而后,低声道:&ldo;你反应可慢多了……发生了什么事呢?&rdo;
颜承旧只觉得那声音充满疑惑,对方的口气轻轻吹在自己脸上。
想起自己少年时,曾在偷袭青阳宫几近得逞的得意中,数次吃过眼前这个人的亏。还记得自己本以为这个人也如外表般温和稳重,于是打斗中随口调笑了几句,后来却被对方以牙还牙,整得很惨。
又忆起林海如当年那些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层出不穷的手段,心中暗呼:&ldo;不好,着了这只狐狸的道!&rdo;
他还要挣扎,身体却早一步陷入了无力的深渊,然后如断了线的人偶般,茫茫然睁大了双眼,垂软地靠倒在林海如的怀中。
林海如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在颜承旧的眼睛上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仍然没有放开,一手揽上颜承旧柔韧坚实的腰背,另一手放下了他的下颌,托起他的后脑,就着军帐里外的灯光仔细看了起来,一边道:&ldo;果然……&rdo;